坤宁宫。舔腚吴慌里慌张走来,一瘸一歪。他进了坤宁宫,躬身回禀,“回禀娘娘,奴才刚打探到消息。今儿早朝,皇上在太和殿下诏,以太后卧病在塌为由,把婚期延至八月十三了……”孟古青闻言,脸色瞬间变了。正在梳妆的她,素手一挥,妆台上铜镜就应声而落。那刺耳声音,在寝殿里响起。正在给主子梳妆的云珠,篦子不小心扯疼了孟古青,吓得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奴婢该死——”孟古青瞪云珠一眼,吩咐,“起驾慈宁宫——”巴尔娜取一件披风,给孟古青披上,安抚,“太后病着,婚期延迟,也在情理儿之中。又不是取消大婚,格格千万别多想。您去慈宁宫见太后,也要想好说辞……”孟古青气呼呼地,“这次是延迟,下次,怕就是取消了——”怒目圆睁,愤然道,“爱新觉罗福临这么对本宫,我孟古青倒要看看,太后这个娘家人,是向潘还是向杨?”
慈宁宫。布木布泰依着锦被,由苏麻伺候着喝粥。她感觉浑身软绵绵地,一碗红枣粥没喝完,竟然出一身虚汗。“皇后娘娘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慈宁门响起。布木布泰瞧了瞧窗外,脸现忧虑之色,“这会子,哀家不想见皇后。苏麻,就说哀家病着,不见任何人,打发皇后回宫……”苏麻应了一声,出殿而去。布木布泰拿着汤匙,继续喝红枣粥。她心里很清楚,婚期延迟,孟古青一定会觉得委屈。孟古青心里不痛快,一定会来慈宁宫,让她这个娘家人主持公道。她之所以不见这孩子,就是要磨一磨孟古青的性子。她要让孟古青知道,在这大清皇宫里,皇上才是真正的主子。她即便是贵为皇后,也得以皇上为天。若孟古青不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是福临肯回头,只怕也没好儿。轿撵落地,巴尔娜搀扶着孟古青下来。苏麻迎上来,给孟古青福了一福,“格格,太后病着,不见任何人。格格且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请安吧……”孟古青抬眸看了看主殿方向,执拗地,“太后若不见孟古青,孟古青就跪着不起来……”跪下,“劳烦姑姑,再传禀一声——”福临能跪求太后,她孟古青也能。她就要看看,太后心疼皇上,会不会心疼她这个侄女。苏麻见孟古青不肯走,只得回主殿禀告。布木布泰闻言,不由得眉头紧皱,心里暗暗思忖:这孟古青,也太任性了。这是大清皇宫,不是科尔沁,任由她耍孩子脾气。若不磨磨她秉性,只怕越来越任性娇横。“苏麻,你替哀家转告孟古青一声。她若想当这个皇后,就乖乖地回宫去。好好打理后宫琐事,安静地等大婚吉期。”
喟叹一声,“她若是不在乎后位,大可在慈宁宫里一直跪着……”承继后位之人,姿容倒是其次。贤德宽容,懂得进退,方能坐稳后位。孟古青若有悟性,当知她这个姑母是为了自己好。若没有慧根,摆不正自己位置。她再替这孩子筹谋,只怕也是枉然。苏麻再次出了大殿,传达布木布泰口谕。孟古青还想说什么,巴尔娜却适时拽了拽她,示意她不要跟太后较劲儿。孟古青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带着侍从宫人离去。坤宁宫。噼里啪啦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克尔苏听着刺耳的响声,眼眸里闪过一抹忧虑之色。大婚延期的消息,他也听到了。情知孟古青自尊受伤,心里不痛快,才会在寝殿里发飙,肆无忌惮地摔东西。遗憾的是,他这个做护卫的,却只能干着急,一点儿也帮不上格格的忙。“福临,你太欺负人了——”孟古青抓起一个青玉花尊,摔在了地上。花尊应声而碎,残渣飞溅。“什么姑姑,也太偏心了——”手一挥,桌几上的物件,全部滚落地上,“她心里只有福临,根本就没我孟古青……”巴尔娜凑近孟古青,劝慰,“格格,您小声一点儿。万一让人听了去,学给太后和皇上,只怕会惹出乱子……”孟古青似乎气疯了,根本听不进去。她一边砸东西,一边声嘶力竭地发泄,“爱传就传,有什么可怕的?婚期都延迟了,还能怎么着?难不成,他们真能把我遣回科尔沁?”
舔腚吴见孟古青发泄地差不多了,凑上前,低声道,“娘娘若嫌摔东西不解气,奴才倒有法子,管保让娘娘出一口恶气……”孟古青闻言,瞧向舔腚吴。她那满是愤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期待,“哦?”
舔腚吴躬身,悄声道,“奴才听说,前几日,皇上临幸了制衣局一个宫女。娘娘何不把那宫女抓来,以宫规处置,好好出出心中这口恶气……”孟古青眼眸微敛,冷声吩咐,“小吴子,你带人去制衣局,把皇上临幸的那个贱婢抓来。云珠,你去咸若阁,把太妃请来——”嘴角微牵,露出一抹伤感地苦笑,“皇上在本宫心上插一刀,本宫也送他一份大礼……”太后处置彩云时,福临就气得要死。这一次,她也要好好处置一下制衣局那贱婢,让福临难受一下。制衣局。一张张绣架,并排摆着。一个个宫女,坐在绣架边,专心致志地做绣工。吉祥坐在绣架边,一边绣花,一边默默地想心事儿。她一想起被皇上临幸的事儿,心里就一阵阵后怕。彩云引诱皇上被处以宫刑的事儿,早已经在宫中流传开来。宫女私下聊起这事儿,皆有谈虎色变之感。即便有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宫女,因有彩云这个前车之鉴,都吓得收起了这种念头,不敢再存非分之想。她本就不奢望这种好事儿,却偏偏被皇上幸了。若此事儿传扬出去,只怕她吉祥小命不保。“吉祥,你出来一下——”“王公公,有事儿啊?”
“皇后娘娘让你到坤宁宫去一趟——”吉祥闻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情知大事不好,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