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小屋。暗夜中,两个人拥在一起。吴良辅亲吻着如春额头,鼻子,唇,一直到脖颈。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女人的呻—吟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暧昧。吴良辅抱着如春,正欲走向床榻,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腿发软。“谁呀?”
“姑姑,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吴良辅听出是明月,不禁嘀咕了一声,“死丫头,真会挑时候——”如春指指床帐帷幕,示意吴良辅躲起来。等吴良辅藏好,才披着衣衫去应门,“小明子,这么晚了,有事儿啊?”
打个哈欠,“姑姑都睡下了,又被你吵醒……”明月扑过来,毫无预兆地抱住如春脖子。她在如春脸颊上亲吻一下,兴奋至极地说道,“姑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青草姐怀了龙嗣,被册封为官女子了。眼下,已经挪进了承乾宫东偏殿。小明子想约姑姑,一起去看看……”如春闻言,也惊喜莫名。她长长地出口气,感叹道,“这两日,姑姑正担心这丫头。没想到,她竟然怀上龙嗣,母凭子贵……”想想藏在屋里的吴良辅,心里多少有些焦虑,打一个哈欠,“今儿,已经晚了。估摸着,青草也该歇下了。明儿,咱们再去承乾宫看青草,省得打扰官女子休息……”明月点点头,“姑姑说得也是,青草姐在辛者库糟了许多罪。刚挪进承乾宫,是该让她好好歇一歇……”笑一笑,告辞,“姑姑也歇着吧,夜里风凉,省得感染了风寒……”目送明月离开,如春才回了屋。她刚钻进帷帐,吴良辅就贴了上来。“阿辅,小明子说,青草怀了龙嗣,被册封为官女子了……”“咱家都听见了!”
吴良辅抱着如春,又啃又亲,“这会子,咱家没心情管什么青草红花,咱家只想好好伺候伺候你……”从他吴良辅把青草推到龙床那刻起,就知会有这一天。侍寝之后怀上龙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怀上龙嗣,母凭子贵也在情理之中。青草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明月那丫头自然也能。遗憾的是,他一心为明月那丫头入主后宫修桥铺路,她却未必领他吴良辅的情。从青草被发配到辛者库之后,这丫头看见他吴良辅,就像看见十恶不赦的魔鬼似的。只要她能绕着走,决不跟他打照面。青草母凭子贵住进了承乾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是时候,该和明月好好沟通一下了。她若能听得进去他的话,打消一辈子做内监的念头,必定会成为宠冠后宫的妃子。省得他吴良辅白忙活一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承乾宫一颗歪脖子梨树,长在院子中央。正是梨花盛开时,满院飘香,沁人肺腑。一树繁花,洁白似雪。梨蕊摇黄,引得蝴蝶蜜蜂嗡嗡嗡地枝头乱飞。风吹树摇,落英缤纷。地上铺一层白色花瓣,如同初春薄雪似的,圣洁,纯净。青草站在梨树下,顾目四望。这诺大的承乾宫,是东六宫之一。东临永和宫,南临景仁宫。北邻钟粹宫,西临东二长街。正殿面阔五间,东西各三间偏殿。后院五间正殿稍矮,东西也各三间配殿。她这个身怀龙嗣的官女子,虽然只赐三间东偏殿。但与辛者库那种做苦役住所相比,却是天壤之别,犹如云泥一般。按理说,挪进了新地方,她该欢呼雀跃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好似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巴尔娜怀了龙嗣,被册封为贵人。她怀了龙嗣,却只是一个官女子。巴尔娜住进了永和宫五间正殿,她却只能住在这东偏殿里,连后院主殿都不配居住。青草无心跟任何人攀比,也并不太在乎住在什么地方。她心情之所以低落,是因为从这些琐事上,就可以看出汉女身份尴尬,地位低下。即便是被皇帝临幸怀了龙嗣,也只能是不在嫔妃等级之内的官女子。当了这么多年宫女,她自然不会瞧不起这官女子。她担忧的是,腹中孩子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会被世人另眼相看。“青草——”彩云从西偏殿出来,行至梨树下。她瞅了瞅闷闷不乐的青草,心中疑惑,“怎么啦?为何不高兴啊?”
抬头看看盛开的满树梨花,感叹,“逃出地狱般的辛者库,住进这承乾宫,彩云想都不敢想。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是官女子,再也不用做苦役了……”青草叹息一声,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直开心不起来……”仰起头,看看满树梨花,“许是做了母亲之故,心里想的都是孩子。担心的东西太多,再也无法象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穷开心……”彩云叹息一声,“别自寻烦恼,多想想高兴事儿。只要你诞下阿哥,母凭子贵的日子在后头。就算这孩子只是一个贝勒,你这个当额娘的,也必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青草姐,彩云姐,我和如春姑姑来看你们了——”“小明子,如春姑姑——”青草看见明月,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她疾走两步,兴奋地抱住了如春,泪水潸然而下。如春拍拍青草脊背,安抚,“傻丫头,哭什么哭啊?该高兴才是!都已经要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明月见青草难过,故意逗她,“青草姐,你这好像缺人手啊!若是不嫌弃,让小明子来承乾宫伺候,官女子觉得如何?”
青草闻言,破涕为笑,“你是御前红人,我和彩云姐,可使唤不起!”
彩云点点头,随声附和,“青草姐说的极是,我们这儿庙小,可安置不下你这位大佛。你要来这儿,皇上只怕会把承乾宫正殿赐给你住……”明月喟叹一声,压低声音道,“小明子说的,并非玩笑话。御前虽风光,却也是是非之地。小明子还真想到两位姐姐这儿来,过几天清闲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