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上前一步,接过画卷递给孟古青,退至一旁。孟古青展开画卷,细看一下,不由得脸色大变。小吴子缴获的洛神图,与西暖阁这幅极为神似,犹如出自一人之手。就连上面盖着的印章,都是一模一样。她瞧了一眼明月,询问,“小明子,这幅画到底从哪儿来的?为何,与西暖阁里的一模一样?”
明月叩头,轻声回禀,“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幅画确是小明子临摹的。小明子久在御前行走,日日都能看见这幅画。这幅洛神图,已经刻在了小明子心中。是以,才能临摹得如此神似……”“既然是你临摹的,为何印鉴也一样?”
“回皇后娘娘的话,明家大小姐的画儿,值不少银子。小明子之所以在这幅赝品上盖上一模一样的印鉴,就是为了多换几两银子……”福临闻言,越发起疑。他顺着孟古青的话,跟着发问,“据朕所知,你小明子不是贪图钱财之人。为何要临摹这幅洛神图,送出宫换银子?”
明月伏在地上,正在思忖如何作答。身子略显笨重的青草,在花蕊搀扶下,跪在坤宁宫正殿前,“官女子青草,有话要说,请求皇上给青草一次当面陈情的机会……”小明子出货宫外,是为了承乾宫里所有人。如今人赃俱获大祸临头,她青草岂能袖手旁观?即便是皇后怪罪,皇上震怒,她也在所不惜。就算是要死,她也要与小明子一起上路,省得一个人黄泉路上寂寞。福临阴着脸,冷声道,“传——”青草挺着凸出的腹部,行至殿内,跪下,“官女子青草,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福临挥挥手,方才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小明子之所以违反宫规,私自夹带出宫,是因为承乾宫日子过不下去。承乾宫的月例银子,从未足额领取过,每每都被内务府克扣下来。因为没法子生存,青草才带着宫女赶制绣品,让小明子带出宫换银子。皇上若要惩处,责罚青草就是。小明子乃奉命行事,与他何干?”
福临闻言,越发暴怒,“传内务府总管索尼……”一个内监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索尼就慌里慌张来了。福临等他请安后,方才怒发冲冠,“索尼,你这内务府总管,是不是当腻歪了?官女子身怀龙嗣,你竟然敢克扣承乾宫月例。说,是你自己胆大包天,还是有人指使?”
索尼擦了擦额头细汗,小心谨慎回禀,“回皇上,宫中例银,乃是核定之数。老臣只管照数拨放,分发之事,由秦管事一手操办……”福临瞪了索尼一眼,冷声道,“传秦管事儿……”口谕传下去片刻,秦管事就疾奔而至。听闻克扣月例之事,磕头如捣蒜一般,“启禀皇上,就是借奴才几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擅自克扣官女子例银。”
为了保命,只得把坤宁宫传话之事如实供出来,“坤宁宫遣人来传话,让奴才克扣承乾宫例银。娘娘既然有话,奴才不敢不照办啊……”福临的脸色,越来越阴鸷。他把视线转向孟古青,目光玄寒冷凛,“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孟古青做梦也没想到,这把火最终竟烧到自己身上。如果她真这么做了,那倒也不算冤枉。可她孟古青压根就没有做过此事,如何能接受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她凝视着福临愤怒到极致的俊颜,凄然一笑,“不管皇上信与不信,孟古青都要为自己辩驳一句:本宫从来没跟内务府传过什么话,给没有指使他们克扣官女子的例银……”福临弯腰抱起明月,毅然决然走出坤宁宫正殿,边走,边说道,“有没有做,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顿了一下,“皇后乃一国之母,却不能心存仁慈,体恤宫人。朕禀明太后,再做处置。内务府总管索尼,罚俸六个月,留职察看。秦管事,杖毙——”“谢皇上——”“皇上,饶命——”“皇上起驾——”在谢恩与求饶声中,福临抱着明月出了坤宁宫。一帮闲杂人等,一一跪安。坤宁宫里乌泱泱一大片人,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孟古青凝视着福临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忍不住泪水盈眶。心里的委屈与怨恨,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等那道明黄色身影消失后,她抓起一个青玉花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刺耳的声音,在坤宁宫里蓦地响起。孟古青的哭诉声,掺杂期间,“我说了,我没有做过。你不相信,你就是不相信……”“格格,您别难过了……”“事已至此,娘娘再伤心,也无济于事。”
舔腚吴见状,也随声符合,“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应付眼前这种局面……”孟古青瞧见舔腚吴,心里忽然起了疑。她拿锦帕擦拭一下眼泪,询问舔腚吴,“小吴子,你老实说。这件事,是不是你背着本宫做的?你目的何在?为什么要打本宫的旗号?”
舔腚吴心里一惊,却依然沉着冷静。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您错怪奴才了。就是借奴才几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假传懿旨,做有损娘娘声誉之事啊……”孟古青叹息一声,挥挥手,示意舔腚吴起来。这小子说得也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假传懿旨。“瑾贵人到——”内监的传禀声,在坤宁宫响起。孟古青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抹不悦之色。瞧瞧满地狼藉,吩咐,“本宫不想见她,云珠,打发她走。”
顿了一下,叮嘱,“云珠,打发她走就是,别出口伤人……”巴尔娜已册封为贵人,又怀着龙嗣。尽管行动不方便,却一直挺着大肚子,坚持来坤宁宫请安。她虽然拒绝见她,却不能不被巴尔娜执着感动。不管怎么说,巴尔娜都是她孟古青婢女。单单是一起长大的这份情意,就值得她孟古青珍惜。云珠那丫头刻薄刁钻,说话极为难听。别说是巴尔娜听了心里难受,她这个做主子的听见了,心里也极其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