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宫夜宴,气氛沉闷至极。虽有宫廷乐师献歌献舞,却少了其乐融融之意。孟古青频频饮酒,几杯酒灌下去,醉态初现。“皇后,少喝点儿……”“额娘,今儿是大年夜。孟古青高兴,想多喝一点儿……”皇后不理会布木布泰劝阻,自顾自饮酒。福临冷眼旁观这个名为嫡妻实则还算陌生的蒙古女子,那种熟悉的厌烦和不满,在心中逐渐升腾起来,缭绕不绝。帝后关系紧张,布木布泰忧心不已。她瞧了瞧容色倾城的孟古青,再看看俊美无铸的福临。如此金童玉女,不能恩爱相守,当真是憾事一件。思忖须臾,开口道,“哀家听闻,皇后舞技不凡。今儿合宫夜宴,皇后可否舞一曲,让哀家开开眼……”巴尔娜瞧瞧沉默不语的福临,再看看失意苦闷的孟古青。为了让福临看到孟古青多才多艺的另一面,从而改善帝后关系,随声附和道,“格格不光舞技超群,歌声也极为婉转。就连百灵鸟听了,也自叹不如呢……”娜木钟闻言,不怀好意地推波助澜,“姐姐这么一说,妹妹倒还真想一睹皇后舞姿歌喉。趁着宫廷乐师在,皇后歌舞一曲,让咱们姐妹俩一饱耳福……”博果尔闻言,提议道,“宫廷乐师,怎么九哥之技艺。万寿节时,博果尔曾送九哥一对紫玉笛子,此刻正好派上用场。臣弟提议,九哥吹笛子,皇后歌舞一曲,可好……”布木布泰笑着点点头,“博果尔这个主意,甚好——”福临用余光扫了孟古青一眼,淡漠如水地开口,“雪后酷寒,朕有些着了风。这几日,嗓子不舒服,气息也有些不畅,怕是不能吹笛子了……”孟古青眼眸微敛,敛起凤眸里那一丝伤感之色。她起身,微微福了一福,“前日,孟古青不慎崴了脚。今儿,还觉得隐隐作疼。歌舞一事,怕是要扫各位的兴了……”起身,告辞,“坐久了,这脚越发疼了。额娘与太妃继续用膳,孟古青先告退了……”福临既觉得她碍眼,她又何苦在这坐冷板凳?他不屑为她奏乐,她还不屑为他起舞呢?布木布泰瞧着孟古青主仆背影,不由得喟叹了一声。帝后关系僵持,谁也不肯示弱。孟古青提前立场,她也没了宴饮兴致。说声乏了,便由苏麻搀着离席。回寝殿前,说是不胜酒力,坚持让福临送她。福临情知太后有话要说,只得硬着头皮前往。一入寝殿,布木布泰就开口了。语气不象从前那样强势霸道,多了几分和蔼委婉,“福临,孟古青是你表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皇后。哀家希望,皇上能顾及她的感受,别总是横眉立眼的……”见福临不说话,又道,“今儿是除夕,皇后又崴了脚,皇上该去坤宁宫看看她……”福临闻言,甚是不悦,“之前,太后曾经叮嘱过朕。初一十五,去坤宁宫看看皇后。朕依言去了,却被皇后赶出来……”布木布泰倪了福临一眼,“皇上这话,糊弄别人可以,别糊弄哀家。皇后为何要赶皇上走,哀家心里明镜似的。哀家让你去坤宁宫陪皇后,不是让你彻夜批折子的……”福临闻言,一时语塞。他思忖须臾,辩驳道,“牛钮出生那日,折子积压了一大堆。朕是大清皇上,到底是该以前朝之事为先,还是陪皇后要紧?孟古青连这点儿胸襟和耐性都没有,如何母仪天下?”
孟古青之所以骄奢任性,无非是仗着自己是太后亲侄女。她动不动就到太后这告状,时不时抬出太后来压制他福临。她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发讨厌这刁女。布木布泰闻言,不由得喟叹了一声。她把训斥的话咽下,随声附和道,“皇上说得也是,后宫的事儿再大,终究大不过前朝之事。皇后若有耐心等,皇上必定不会次次在坤宁宫批折子。”
见福临脸色缓和一些,又劝慰道,“帝后同心,前朝后宫都会太平。帝后不合,臣民皆会惶恐。皇上胸怀天下,自然也能容得下皇后一时任性。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去陪陪皇后……”“朕也想帝后同心,遗憾的是,却无能为力。皇后既把朕赶出来,朕绝不会再去坤宁宫看她。太后若执意让朕去,朕也不知道,去了坤宁宫,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帝后矛盾,眼瞅着不可调和。这大年下的,布木布泰也不想给自己添堵。她真怕再闹出什么乱子俩,连年都过不安生。遂挥挥手,“皇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当哀家没提过这事儿。哀家乏了,想早些歇着,皇上也回吧……”坤宁宫。大红灯笼,在殿檐下随风摇曳。光从红色明纸透过来,洒在地上,如血一般艳丽殷虹。醉意朦胧的孟古青,在呼啸冷风中偏偏起舞。她边跳舞,边用蒙语唱着蒙古情歌《悲伤的爱人》,曲调悲凉,让人闻之落泪。她那俏丽的脸庞上,泪痕斑驳,妆容尽花。“格格,别跳了。穿着花盆底,小心崴了脚……”“格格,进屋吧。外面风大,小心着了风……”云珠拿着披风,前前后后跟着孟古青。因为担心摔着孟古青,不停地阻止着。孟古青不理会云珠,自顾自唱着跳着,舞姿优美蹁跹,歌声婉转悲凉,如泣如诉一般。冷风风干了泪水,只留下一道道泪痕。马头琴响起,婉转低回。孟古青侧目一看,却是克尔苏在为她伴奏。她舞至克尔苏面前,冲着他凄然一笑,“他福——临不屑为我孟——古青伴奏,有人愿——意为我伴奏。我孟古青不——屑为他福临起舞,却只……愿在这冷风中翩然舞动……”拍拍克尔苏肩膀,含泪微笑,“今儿是除——夕,本宫和你们一起守——岁。本宫要跳——舞,一直跳到明——儿清晨。小吴子,准备篝火。克尔苏,给本——宫伴奏……”“格格愿意跳,克尔苏就为格格伴奏……”他不知孟古青受了什么委屈,也无法替她主持公道。他克尔苏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马头琴安抚她受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