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你怎么啦?”
这么多人在,兰心自然不能说出心里话。她用锦帕擦拭一下眼泪,掩饰似的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太感动了……”明月见兰心落泪,心知其处境凄凉。她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塞在兰心手里,“官女子诞下大格格,是可喜可贺之事。小明子没什么东西可赠送,送些散碎银子,权当是一点儿心意……”兰心见状,把银子又塞回明月手里,“明公公的心意,兰心领了。银子,就不必了。”
思忖一下,又道,“公公在御前行走,日日能见到皇上。趁皇上心情好时,记得提醒皇上一句。大格格的满月礼,办不办无所谓。给格格赐个名儿,也好称呼一些儿……”话未说完,竟哽住了明月见兰心难过,心里也柔肠百结。汉女地位低微,即便做了皇上女人,为大清诞下子嗣,也照样被满蒙亲贵所鄙夷。就连汉女生的孩子,也会在这种尴尬环境里长大,受尽冷落,看尽白眼儿,遭遇不公对待。她明月也是汉女,更知个中滋味儿。兰心所承受的,她也感同身受,自然倍加怜惜。“这事儿,小明子记下了。有合适机会,必定会提醒皇上一声。”
再次把银子塞给兰心,“董鄂常在的贺礼,兰心姐收下了。彩云姐的肚兜,兰心姐也收下了。兰心姐若不收这银子,小明子该多心了。”
兰心凄然一笑,“既如此,兰心就收下了……”景仁宫。夜幕渐渐散去,东方渐渐亮起来。朝霞好似锦缎一般,慢慢铺满了天际。侍立在殿檐下候命的吴良辅,闭目打盹。身子一栽,蓦然醒了过来。他瞧了瞧天,已是早朝时分,遂躬身,冲着寝殿方向回禀,“皇上,该早朝了。”
寝殿内,福临拥着佟念锦睡得正香。佟念锦被吴良辅惊醒,徐徐睁开如水眼眸。她窝在福临怀里,近距离地端详着睡梦中的他:肤如冠玉,轮廓分明。剑眉微挑,帝王霸气隐隐显露。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亮如星辰般的眸子。薄唇微抿,不怒自威。这玉树临风般的身姿,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这道明黄色调的身影,是天下多少女子所向往的。殿选那日,这道身影就彻彻底底征服了她佟念锦。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转,再也无法移开!她佟念锦何其有幸,在初见之时,就一举俘获圣心!她佟念锦何其有幸,竟能成为这个少年皇帝的嫔妃!她佟念锦何其有幸,入宫初日,既成为大清皇上名副其实的女人!从今日起,这景仁宫必定会成为大清风水最旺,圣宠最盛之地。佟念锦瞧着睡梦中的福临,心再一次噗通噗通跳起来。想一想昨夜缠绵,不由得俏脸飞红。她情不自禁地吻一下福临额头,把满心爱恋与倾慕,都融进这蜻蜓点水的一吻里。许是这荣宠太不真实,许是太过激动之故。她亲吻福临的同时,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滴在他那俊美如斯的容颜上。虽满心不舍,依然轻声道,“皇上,该上朝了!”
福临伸一下懒腰,徐徐睁开了眼眸。他见佟念锦满面泪痕,有些愕然,“怎么哭了?”
佟念锦闻言,越发止不住泪儿,“臣妾舍不得让皇上走。臣妾害怕,皇上这一走,再也不会到景仁宫来了。臣妾怕……”说着,竟然哽住,“臣妾怕,再也见不到皇上了……”福临见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宠溺地笑了。他用手捏了捏佟念锦俏脸,安抚道,“别哭了。今夜,朕还来看你——”佟念锦抹了一把泪,嘟起嘴,娇嗔道,“真的?”
福临点点头,“君无戏言——”佟念锦破涕为笑,“如此,臣妾就放心了——”想着给皇后请安的事儿,心里不免有些忧虑,“听教引姑姑说,嫔妃承宠次日,要给皇后娘娘请安。时辰不早了,皇上去早朝,臣妾也该去坤宁宫了……”佟念锦眼那一抹忧虑之色,没能逃过福临的眼睛。他在佟念锦秀发上吻了一下,安抚道,“你只管去请安,小心些儿就是!她要给你委屈,告诉朕,朕一定给你主持公道……”佟念锦温婉一笑,“皇后娘娘贵为中宫,乃是天下人之母。臣妾见了皇后娘娘,必定象侍奉母亲一般。臣妾恭敬尊崇,皇后自然也会善待臣妾……”福临嘴角微牵,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在佟念锦伺候下,边穿龙袍,边不屑地说道,“皇后秉性乖张,一向娇横。仗着太后给她撑腰,越发任性。朕早就想废了她,只因碍于太后,暂时容忍她罢了……”佟念锦闻言,心里暗自欢喜。那如水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希冀之色。孟古青入宫,她的皇后梦彻底破灭。没有想到,福临这话又给了她希望。只要她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再为大清诞下一个阿哥。皇上废后之日,就是她佟念锦圆梦之时。这景仁宫虽好,却好不过与乾清宫紧紧相连的坤宁宫。皇上宠妃虽然风光,却风光不过中宫皇后。等到她佟念锦入驻坤宁宫,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时。她就不用象今天这样,因为要去给皇后请安,而心存忐忑了。佟念锦莞尔一笑,规劝道,“皇后是女儿家,娇横任性一些儿,也在情理之中。皇上乃大清之主,是大男人,心中装得下万千子民,自然更应该容得下皇后。帝后同心,才是大清之福。后宫太平,才是臣妾之福……”孟古青越是娇横任性,她佟念锦就越要通达明理一些儿。只有这样,皇上才能有所比较有所判断。等她落下了贤德之名,也就等于把后冠攥在了手里。福临宠溺地看了看佟念锦,冷哼一声,“你替她说好话,她还指不定怎么对你呢。这会子,说不定正想着怎么给你下马威呢……”佟念锦笑了笑,“皇上放心去上朝,不要挂念臣妾。无论皇后怎么对臣妾,臣妾都会恭谨顺从,不惹娘娘生气。因为臣妾知道,后宫和睦,皇上才能安心处理前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