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坟堆座座,墓草青青。野花芬芳,松柏无言。舔腚吴蹲在青草坟墓前,虔诚地烧纸钱。火光熊熊,映照着他那张痛苦到近乎狰狞的脸。“七夕那夜,咱家亲眼看见你和小明子抱在一起。从那一刻起,咱家就恨死了那小子。咱家一直以为,是他在中间横插了这么一杠子,你才看不上我吴天定。咱家一直以为,是他夺走了咱家喜欢的女人。咱家恨他之时,也恨起了你。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咱家一直想要那小子死。遗憾的是,每一次较量,都以咱家失败而告终。咱家在床榻上躺了几个月,又瘸了一条腿。那几个月,就像生活在地狱里一般。咱家发过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因为整治不了那小子,咱家才想害你,从而让他小子难过。谁知道,你死了,咱家才发现,那小明子竟然是个假太监……”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爷,你也太会作弄人了……为什么,不让咱家早点知道他是个假太监……”抹了一把眼泪,眼里闪过一抹决然,“青草,你死得太冤了。咱家不会让你白白死,咱家要替你报仇,咱家一定要让那小子死,而且死得惨不忍睹……”报仇这事儿,还真不能惊动皇后娘娘。坤宁宫主子傲娇任性,心里藏不住任何事儿。万一孟古青闹腾起来,这个秘密怕是保不住。小明子身份一旦被戳穿,皇上必定会宠她上天。有乾清宫主子护着明月,他如何还有机会下手,如何还能替枉死的青草复仇?此事,须得慢慢来。只要有合适机会,他必定将这小明子置于死地。景仁宫。时光如梭,岁月荏苒。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转眼之间,又到了八月中秋。清晨起来,送福临去早朝后,佟念锦坐在妆台前,由着绿柳给她梳洗打扮。绿柳看了看妆台首饰盒里的华丽首饰,轻声道,“今儿是八月中秋,要去慈宁宫赴太后家宴。小姐打算梳什么发髻,戴那样首饰?”
“照着老规矩,以俭约淡雅梳妆吧……”佟念锦扫了一眼首饰盒,不由得喟叹了一声。空有华丽珠宝满妆匣,却不能妆扮起来,每次梳妆打扮,她心里就觉得遗憾至极。若非为了与坤宁宫相较,她何须如此委屈自己?绿柳应了一声,开始为佟念锦梳妆。她为主子梳了一个简单发誓,为其戴上一支银质步摇,又在鬓边簪了几朵不起眼的淡黄色桂花,穿上一件淡黄色宫装,简单扑了些宫粉,画了峨眉,就算装扮好了。揽镜自照,素雅清新。尤其是鬓边散发出来的浓郁花香,让佟念锦情不自禁深呼吸了一口。慈宁宫。思格娜一边伺候布木布泰梳洗,一边跟着姑母闲话家常,“姑姑觉得,今儿这发髻,思格娜梳得如何?”
布木布泰满意地点点头,“嗯,看起来是不错。”
瞧了思格娜一眼,宠溺地笑了笑,“思格娜,你与博果尔定亲也有小半年了。昨儿,太妃来求哀家,想要早日迎你入府。哀家已经应了,婚期暂定在九月十六……”思格娜有些羞涩,微微福了一福,“姑姑做主便好——”进宫这些时日,思格娜也想明白了许多。即便是入选后宫,做了风光荣耀的皇妃,皇上不待见,日子也未必好过。孟古青贵为大清皇后,尚且独守空房。与其布堂姐后尘,还不如嫁入贝勒府,做十一贝勒的嫡福晋。贝勒府虽不及大清皇宫华丽,却也自成一家。在贝勒府做当家嫡福晋,总强似在皇宫里处处被人管制,看别人脸色过日子。那日,她也曾去太和殿角门处偷偷瞧了瞧。身穿朝服的十一贝勒相貌虽不及皇上俊美,长相也算不俗。她思格娜能配十一贝勒这么一个夫君,也算是上天赐给她的福气。布木布泰点点头,凤眸里闪过一抹欣慰之色。她一边揽镜自照,一边笑着道,“既如此,哀家就让内务府给你备嫁妆。等大婚吉期到了,就从这慈宁宫风风光光地出嫁……”思格娜再次福了福,“姑姑费心了——”布木布泰微微叹息一声,“你和孟古青,都是哀家亲侄女。哀家费心一些儿,原也是应该的。遗憾的是,皇后没有你思格娜的慧根。空有倾城姿容,却留不住皇上的心。早知如此,当初真该让你入宫为后……”思格娜闻言,也有些怅然若失。事已成定局,自然是无法更改。她虽怨太后厚此薄彼,却依然微微笑了笑,劝慰道,“诸事皆由天定,姑姑也不必太费心伤神。您是科尔沁的贵人,是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福星。安心养好自个儿身子,才是科尔沁族人之福……”“话虽如此说,哀家却不能不操心……”数月来,景仁宫一枝独秀。这虽在布木布泰意料之中,心里终究还是替科尔沁一族荣宠担忧。思格娜点点头,柔声道,“孟古青姐姐自小傲娇倔强,不懂后宫生存之道。姑姑是她至亲,理当提点一些儿。省得她与表哥这么僵持下去,科尔沁荣宠不保……”布木布泰苦笑一下,“你思格娜都懂的道理,皇后却不明白。哀家提点过皇后,她却不肯听……”喟叹一声,“今儿是八月中秋,家宴时,哀家再帮她一次。不管有用没用,死马当做活马医吧……”“明嫔娘娘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殿外响起。布木布泰听到传禀声,那双凤眸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地笑。苏麻进了寝殿,微微福了一福,回禀,“太后,明嫔来了,苏麻让她在正殿候着——”瞧见太后发髻,笑着称赞,“太后今儿梳的发髻,真是好看。格格心灵手巧,贤良淑德。嫁到贝勒府去,必定是一个好福晋……”思格娜羞涩无度,娇嗔道,“苏麻姑姑,惯会取笑思格娜。姑姑替我出气,把她打发回科尔沁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