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凡事得往好处想。太后亲自抚养三阿哥,玄烨身份自然要比其他阿哥尊贵一些儿。中宫若无子嗣,咱们三阿哥兴许会成为储君。母子终归是母子,来日方长。等小姐迁居慈宁宫时,今日所受委屈也就值了……”佟念锦刚诞下子嗣,身子极度亏损。兰嬷嬷情知月子里不宜生气,只得咽下所有不快,笑着开解主子。绿柳闻言,也随声附和,“兰嬷嬷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小姐入宫侍驾,不就是为母凭子贵这一天吗?等咱们三阿哥继承大统,小姐享天下养之福时,一切都会好的……”“没有了,本宫什么都没有了……”佟念锦摇摇头,目光呆滞,“恩宠没有了,后位也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本宫什么都没有了……”明月身份被戳穿,景仁宫恩宠全无。义姐与皇上定情在前,俘获圣心独享圣宠,她佟念锦认了。继后上位,治宫之权终究要交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佟念锦也认了。她唯一拥有的,就是怀胎十月历经九死一生诞下的这个孩子。三阿哥若能伴在身侧,多多少少还能慰藉慰藉她这颗落寞的心,让她多一些儿欢乐和期盼,也好打发常日寂寥的宫中生活。遗憾的是,这一点儿念想也没有了。太后聪慧善谋,一向有女中诸葛之美誉。她之所以把三阿哥抱去慈宁宫抚养,无非是想割断她们母子情分,以免前朝后宫皇子瓜葛在一起,谋夺她儿子福临的锦绣江山。也能趁机给权倾朝野的郑亲王父子提个醒,好让他们少一些非分之想,以此制衡前朝后宫势力,防患于未然。曾经令她佟念锦引以为傲的出身,如今却成了悬在头上的利剑。这把利剑不但能斩断她和三阿哥的母子情,也能要她佟念锦的命。西暖阁。雨停云散,阳光灿烂。福临这颗阴郁的心,却没随着春阳灿烂起来。他想起昨夜之事,心里依旧愤懑不已。正负手在暖阁中踱步时,吴良辅挑帘进来。他微微躬身,回禀,“皇上,曹玺来了……”福临眼眸微敛,敛起满心愤怒,“传——”他换上内监服,悄悄溜去含清斋。为了不让太后知晓,从来不走慈宁宫大门,而是趁着侍卫巡逻间隙翻墙入内。两个月来,一直没有被人撞到过。吴良辅既然没出卖他这个主子,除了这曹玺,他还真想不起其他人来。曹玺随吴良辅进来,跪下行大礼,“二等侍卫曹玺,参见皇上——”福临倪了曹玺一眼,冷声询问,“曹玺,你是太后的人吧?”
曹玺有些懵,磕头回禀,“曹玺隶属侍卫统领管辖,一直在慈宁宫当值。奴才只知道尽心尽力护卫主子,却不甚清楚是谁的人?”
福临踹了曹玺一脚,怒气冲冲道,“狗奴才,竟然跟朕装糊涂!若不是你在慈宁宫告密,太后怎知朕去了含清斋?”
曹玺踉跄了一下,再一次跪下,“回皇上的话,自从那日在含清斋遇见皇上,奴才就告了假。贱内孙氏被景仁宫选为奶娘,家中幼子无人照拂。今儿才把幼子安顿好,来宫中当值……”“此话当真?”
“奴才不敢欺君——”福临思忖片刻,“既如此,从今儿起,你就到乾清宫来当值吧。”
瞧吴良辅一眼,吩咐,“吴良辅,知会巴泰一声,二等侍卫曹玺升一等侍卫,调至御前当值……”曹玺之妻孙氏是玄烨奶娘,在慈宁宫行走。他把曹玺留在乾清宫当差,兴许会有些用处。曹玺闻言,大喜过望。他频频磕头,谢恩,“谢皇上——”小花园。一场大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娜木钟携着青尔黛出了咸若阁,到小花园里透透气。途径含清斋时,想邀明月一同赏景,顺带着也昭告天下,这含清斋里住的女子,是她娜木钟的儿媳,是襄郡王博穆博果尔福晋。主仆二人行至含清斋门前,却被侍卫拦住了。青尔黛板起脸,冷声训斥守在门外的侍卫,“太妃来访,为何不让进去?难不成你眼瞎了,不认得我们主子?”
侍卫嘴角微牵,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他不卑不亢地躬身,淡淡地回应道,“太后下了懿旨,自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出入含清斋,包括皇上在内……太妃若要进去,先请得太后懿旨,奴才自然放娘娘进去……”侍卫这话虽然恭敬,却刻意加重了皇上语气。娜木钟听得明明白白,皇上尚且进不去,何况是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妃?“青尔黛,咱们走——”主仆俩行至无人处,青尔黛方回头瞧瞧含清斋,“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不让出入了?难不成,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儿?”
娜木钟闻言,冷笑一声,“若本宫猜得没错,必定是福临越矩,悄悄溜到含清斋与这汉女私会。那贱人闻之震怒,才传下这道懿旨……”“皇上,也太欺负人了。明知这汉女是襄郡王福晋,竟然还……”“福临的性子,本宫最清楚。他就像先帝钟情宸妃一样痴心这汉女,布木布泰越是阻拦,他必定越叛逆发狂……”叹息一声,“以本宫与博果尔之力,自然无法与福临相争。与其日后颜面尽失,倒不如用这汉女换爵位兵权……”青尔黛点点头,“这倒是——”娜木钟瞧了瞧含清斋方向,眼眸微敛,“青尔黛,把这事儿放出风去。等流言四起时,瞧那贱人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
这件事,布木布泰一直不长不短。既不答应她接明月进王府,又不给博果尔爵位兵权。那贱人就这样稳坐钓鱼台,以明月为筹码,逼迫福临迎娶淖尔济之女荣惠。慈宁宫越这么耗着,她心里反倒越来越没底了。与布木布泰较量这么多年,次次都是她娜木钟惨败。这一次,她一定要赢那贱人。这贱人允她爵位与兵权,倒也罢了。若不允,她就让这贱人母子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