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苏麻听说,皇上前些时日受伤,原本不是酒醉失足,而是被襄亲王持剑所伤……苏麻询问了宫门侍卫,已经得到证实。那日夜里,皇上的确带着侍卫悄悄从神武门出去了……”“真的?”
布木布泰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她若猜得没错,博果尔持剑与福临对决,必定是为了那个红颜祸水。好在福临安然无恙,否则,她布木布泰的天岂不是要塌了?“皇上虽然刻意封锁消息,但不知怎么的,还是被人传扬出来。苏麻估摸着,这事儿,一定跟流言蜚语有关……”“传哀家口谕,让博果尔即刻进宫回话……”有些事儿,是时候让博果尔知道了。如果她不出面摆平此事,给博果尔施压,只怕兄弟俩矛盾会越来越深,终将反目成仇。倘若福临有个闪失,前朝后宫皆会天崩地裂。“襄亲王到——”“说曹操,曹操到——”布木布泰微微眼眸微敛,敛起那一抹愤怒之色。博果尔携着侍从进正殿,恭恭敬敬地伏地磕头,大礼参拜,“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恭祝皇额娘万福金安……”布木布泰挥挥手,笑着道,“起来吧……”等博果尔起身落座,方又道,“好些日子没见到襄亲王了,哀家正说让苏麻传你进宫,陪哀家叙叙话。没想到,你可巧来了……”博果尔点点头,“儿臣原该日日来慈宁宫请安,陪皇额娘说说话。只是,最近身子不舒服,在府里窝了两个月,一直不曾出门……”寒暄过后,又道,“儿臣今日来,有事儿想跟皇额娘商量……”“哦?”
“儿臣年已十六,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儿臣想去前线,为大清一统天下出些儿力。皇上已经允了,让儿臣来慈宁宫请示太后太妃,顺带着辞行……”见布木布泰犹豫,遂又道,“儿臣不需要兵权,也不要军衔,儿臣打算从兵卒做起,凭自己本事,博一个功名……”布木布泰闻言,眼里闪过一抹阴霾。那阴霾只是一闪,瞬间又恢复了慈爱笑容,“博果尔心怀大志,按理说,哀家该鼎力支持……”思忖一下,方又道,“其他事儿都好说,这事儿,哀家还真不能答应……”“皇额娘,这是为何?”
“哀家听说,襄亲王用剑刺伤皇上,这事儿,应该不会有误吧?”
冷笑一下,遂又道,“卓礼克图亲王与皇上决斗时,哀家亲自下令,让侍卫擒拿吴克善,以致吴克善命丧皇宫。胞兄尚且如此,哀家会纵容你博果尔持剑弑君?”
博果尔闻言,脸上笑容尽失。他强行敛起满心委屈与愤懑,如实回禀道,“皇额娘既提起这事儿,儿臣正想问问。明月既是九哥心仪之人,皇额娘为何要把她赐婚于博果尔?明月既入襄王府,皇额娘为何还要宣她入西暖阁侍疾,让儿臣成为满清宗室乃至天下人的笑柄?若非九哥私闯襄王府,硬要带走明月,儿臣也不会失手伤了九哥……”布木布泰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她实在没有想到,博果尔会当面质问她这个太后。当初,她是有利用博果尔制衡福临之嫌,可这事儿也是经娜木钟点头的。若娜木钟不答应,她自然也不会逼迫她们母子。“这事儿,你不要问哀家。要问,去咸若阁问你亲额娘。若不是太妃贪心,以修缮贝勒府银子与哀家交易,哀家自然不会把明月指给你博果尔。若不是你额娘贪恋亲王爵位,执意让你入议政会,她又怎么肯同意明月入西暖阁侍疾?”
博果尔张大嘴巴,怎么都合不拢。他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就连他亲生额娘,也是知情者,却独独瞒着他博果尔,让他成为天下一大笑话。“博果尔是先帝子嗣,额娘是先帝大贵妃,儿臣身份贵重,不同于一般皇嗣。博果尔又曾为皇上挡剑,有救驾之功。难道这一切,还不够本王赐新宅,晋位亲王,入议政会?”
布木布泰喟叹了一声,幽然道,“在哀家眼里,襄亲王的确身份贵重。别说赐新宅,晋位亲王,入议政会。就是掌管八旗劲旅,做个位高权重的旗主,也是理所应当……”话锋一转,又道,“事到如今,哀家也不想瞒你。皇上曾多次请求晋你亲王之位,让你入议政会,哀家却一直没有点头。博果尔,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见博果尔一脸茫然,瞧向苏麻,“苏麻,把太妃写给十四爷那封信拿来,让博果尔瞧瞧……”苏麻应了一声,悄没声息地转身去了寝殿。须臾后,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回来,行至博果尔身前,方把信递了上去。博果尔诧异地接过信,从里面抽出信笺,逐字逐句地看。越看,脸色越苍白。越看,心里越恐惧,额头汗珠越来越细密。布木布泰见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博果尔,瞧明白了吧……哀家若非顾念你感受,不会装聋作哑,纵容太妃至今……哀家之所以不允晋你亲王之位,不授你兵权,就是想让太妃安分些儿……你若只是一个富贵王爷,太妃兴许会死了谋逆篡位之心。你若执掌八旗劲旅,太妃野心必定更膨胀……正因为如此,哀家一直不肯给你博果尔本该拥有的东西。哀家是想让太妃活到寿终正寝,哀家也想保住皇上最珍视的手足之情……哀家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尊敬哀家,濡慕皇上。在危急关头,不惜舍命为皇上挡剑。这一切,哀家都看在眼里,也发自内心地动容……感动归感动,提防归提防。为了明月,你尚且持剑捅皇上。若你手握重兵时,哀家真不敢想,你会不会弑君谋逆……上前线的事儿,从今以后别在提了。只要哀家在,就不可能让你成为三军统帅……你若觉得哀家待你不公,也别怨哀家。要怨,就怨你额娘野心太大。太妃一直想让你入驻乾清宫,把她尊为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