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雪花飘飘,随风起舞。慈宁宫银装素裹,如同琉璃世界一般。布木布泰站在廊檐下赏雪景,心却如这冰雪世界一般冷。自从那日闹得不欢而散,福临再也没有入慈宁宫来请安。即便她听了苏麻规劝,遣人去承乾宫送贺礼,皇上依旧不肯踏足慈宁宫。他眼里只有承乾宫那个女人,似乎早已经把她这个额娘忘到了九霄云外。每每想起这些年独立支撑的孤寂,想起费心筹谋的辛苦。布木布泰心里就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儿。心凉如冰,多少个暖炉也捂不热。苏麻手拿披风,匆匆出殿。她给主子一边披衣裳,一边规劝道,“殿外风冷,太后小心着了寒凉……嫔妃们该来请安了,太后还是进殿吧……”“皇上驾到——”“皇贵妃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慈宁门响起。布木布泰闻听福临携明月前来,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倪向慈宁门处,眼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慈宁宫,脸色越发难看。她冷哼了一声,徐徐转身,吩咐,“苏麻,扶哀家进殿……”布木布泰在正位上坐下,阴着一张脸。苏麻见状,轻声劝慰,“皇上许久未来请安,必定是心气不顺。今儿,好不容易转了弯。太后若僵持着,怕会冷了皇上的心……”见福临踏上丹陛,遂迎上去,微微福了福,笑着道,“太后正念叨皇上呢,皇上可巧就来了……”福临点点头,牵着明月进殿,跪地请安,“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明月三跪九叩,行大礼,“嫔妾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万福金安……”布木布泰挥挥手,淡漠地说道,“起来吧——”福临牵着明月起身,各自落座。他瞧瞧满脸阴云的布木布泰,诚挚地说道,“自朕登基以来,皇额娘是操碎了心。今儿,朕在太和殿颁下一道诏书,给皇额娘上尊号:昭圣慈康恭简安懿章庆皇太后。”
瞧吴良辅一眼,吩咐,“吴良辅,把诏书给皇额娘瞧瞧……”因为明月进宫一事儿,他与太后闹得赤眉绿眼。百日未进慈宁宫请安,母子形同陌路一般。若非明月搬出圣人训,劝说他孝敬高堂慈亲。今儿,他必定不会以上尊号为由,再次踏足慈宁宫,向布木布泰请安示弱。吴良辅应了一声,拿出诏书,让苏麻转呈太后。布木布泰瞧了瞧诏书,却被打开看的欲望。她嘴角微牵,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尊号再长,终究是个虚名。哀家不在乎这些东西,只盼着皇上莫日日光顾着美人,忘了江山社稷……”瞧明月一眼,冷声道,“福临是大清皇上,身负开枝散叶之重任。宫里只有两个皇子,玄烨尚且在病中。皇上若日日待在承乾宫,开枝散叶从何谈起……皇贵妃既是知书达理的才女,当知集宠于一身,也是集怨于一身。皇上做不到雨露均沾,后宫必定怨气冲天。这怨气集聚久了,不但能毁了大清基业,也会折损皇贵妃……”明月起身,微微福了福,“太后淳淳教诲,嫔妾必定铭记于胸……明月一定会劝皇上以大清基业为重,以六宫和睦为重……”布木布泰言辞虽激烈了些儿,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福临是大清皇上,不是普通人。他日日留宿承乾宫,冷落六宫嫔妃,确实是不妥。莫说太后把话说到了这儿,即便是布木布泰不说,她也不能让福临一意孤行。“皇贵妃既是明白人,哀家也就无须多说了……”瞧福临一眼,又道,“哀家的话,皇上未必肯听。有皇贵妃在侧督导,皇上必定会以大局为重……”“皇后娘娘到——”“淑妃娘娘到——”“明贵妃到——”“宁妃娘娘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殿外陆续响起。福临瞧了瞧殿外,脸现不悦之色。承乾宫。鹅毛大雪,凌空飞舞。飘飘扬扬,无声无息。殿前那颗歪脖子梨树,早已经变成了一棵巨大的白珊瑚,玉树琼枝,煞是壮观。明月抱着手炉,立在廊檐下,顾目四望,心中感慨良多。她与福临之间,曾经隔着千山万水。历尽种种磨难,方才走到一起,双宿双飞。即便是日日待在一起,她总还是想他。今儿,却不得不听从太后吩咐,劝他去临幸其他嫔妃。别说福临心不甘,她明月又何尝舍得撵他走?“皇上驾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承乾门外响起。明月闻报,在如春搀扶下,顶风冒雪迎了上去。等福临绕过影壁墙,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只能强忍心中不舍,下逐客令,“这几个月,九哥一直宿在承乾宫,确实有些不妥。今儿,明月正好不方便侍驾。九哥可宣其他嫔妃侍寝,也好雨露均沾,为大清开枝散叶……”福临弯腰搀扶起明月,径直揽着她走向寝殿,“若能拆散你我,才合太后心意……慈宁宫无论说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若听她的,朕岂不是要日日去坤宁宫?”
明月挣开福临,驻足止步。她叹息了一声,凄然一笑,“太后说的话,原也没错。九哥是大清皇上,总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宫中皇子太少,诞育皇嗣乃重中之重……”福临再次揽起明月香肩,不由分说把她带进正殿,“即便是诞育子嗣,也得皇贵妃先有喜……等太医诊出你是喜脉,朕再宣其他嫔妃不迟……”明月闻言,脸现忧郁之色,“明月命薄福浅,身子又极弱,怕是不容易怀上皇嗣……”冲着福临凄然一笑,“九哥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承乾宫,否则的话,怕是会失望……”福临蓝进明月,霸气地说道,“你若福薄,这大清后宫怕再无有福之人。相信朕,也相信自己。不日,这承乾宫必定有喜讯传出……”亲吻一下明月鬓发,别有深意地说道,“朕乏了,想早些歇着……”明月依偎在福临怀里,脸红如杜鹃花。她倪了福临一眼,娇嗔道,“再乏,也要先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