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两个字，似乎刺疼了佟念锦神经。她恍惚了瞬间，方才笑着道，“淑妃这话，说得也是。皇上爱重皇贵妃，必定也爱皇贵妃肚子里的皇嗣。莫说皇贵妃诞下阿哥，即便是个公主，皇上也必定视如掌上明珠……”布木布泰闻言，脸现不悦之色。她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警醒荣贵，“以大清祖制，皇储之位，宜立嫡立长。皇贵妃即便诞下阿哥，非嫡非长，怎就一定是储君？以后说话，要三思一下，别信口开河。身为后宫嫔妃，不可枉议朝堂之事，省得流言四起……”荣贵挨训，一脸囧色。她微微福了福，“嫔妾谨遵太后教诲……”布木布泰不再理会荣贵，径直瞧向荣惠，“距离寿宴，还有一会儿。哀家乏了，先回寝殿歇息一下。皇后先替哀家招待宾客，对入宫贺寿的宗室内眷，以礼相待就是……皇贵妃若乏了，可自去歇着……”荣慧微微福了福，恭送布木布泰入寝殿。巴尔娜忌惮慈宁宫不喜明月，虽临宫而居，除了礼节性往来，素无交际。如今见明月怀了皇嗣，地位稳固，遂见风使舵，抱着两岁多的五格格，笑着道，“皇贵妃要给五格格生小弟弟了。等小弟弟生下来，五格格就有人玩了……”董颚莲心笑了笑，随声附和，“说起来，宫里孩子是太少了。福全连个玩伴都没有，整日跟嬷嬷丫头待在一起，确实是寂寞了些儿。皇贵妃有喜，宫里会热闹许多。阿哥格格多了，福全也就不孤单了……”提起孩子，佟念锦不由自主红了眼圈。她抬眸瞧瞧宫外，眼泪婆娑而下，“也不知道，玄烨什么时候才能回宫。数月未见，本宫也不知，三阿哥是胖了，还是瘦了……”荣贵适才挨了训，太后一走，又活跃起来。她用锦帕掩着嘴，笑着道，“三阿哥遇难呈祥，能逃过这一劫，明贵妃就该阿弥陀佛了……胖与瘦，倒是不敢说。豆症痊愈后，留几颗麻子，倒是一定的……”佟念锦闻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三阿哥虽有太后疼着，却不受皇上亲睐。若因豆症落下麻子，皇上必定更加不喜。与二阿哥福全相较，怕也难以胜出。与承乾宫子嗣相比，更是微不足道，难以相提并论。她佟念锦所有指望，都在玄烨身上。这一场豆症虽有惊无险，却毁了她佟念锦仅有的一点念想。她虽心不甘，却也只能认命，“淑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瘦了也好，落下麻子也罢……三阿哥安然无恙，本宫就该惜福感恩了……”“皇上驾到——”内监的传禀声，在慈宁宫响起。须余后，福临轿撵便进了慈宁宫。众妃瞧着那一道明黄色身影，皆无法转移开视线。她们等福临携着侍从行至正殿，方才飘然下拜，“臣妾参见皇上……”福临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他目光在明月脸上逡巡一下，立时怒目圆睁，“皇贵妃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四下瞧瞧，不见布木布泰，心生疑窦，“太后呢？”
荣惠指了指重重帷幕，“太后乏了，在寝殿歇着——”福临怒气冲冲起身，走向寝殿。明月疾步追上，拽住福临龙袍，“此事儿与太后无关，九哥不可鲁莽。今儿是太后生辰，九哥以孝治天下，千万别惹太后生气……”见福临不相信，遂实话实说，“是太妃一时气愤，失手打了明月……”“太妃在哪儿，朕去找她……”“太后已经把她送回咸若阁了，宗亲们都在，皇上不可再生事……”荣贵见福临不依不饶，眼珠转了转。她微微福了福，嫣然一笑，“嫔妾有个好消息，皇上听了，必定会龙颜大悦……”瞧了瞧明月，“皇贵妃不说，嫔妾替皇贵妃报喜了……”福临敛起满心疼惜，瞧了瞧荣贵，“说吧——”荣贵探手摸了摸明月腹部，笑着道，“太医刚请过脉，皇贵妃有喜了……亏得皇上一向爱重皇贵妃，这次，竟如此粗心？娘娘拖着有孕之身，在慈宁宫操劳数日。今儿，还被太妃欺辱，当众煽了一耳光……嫔妾与众位姐姐看了，都心疼不已……皇上若真疼惜皇贵妃，就该好好护着娘娘，莫让她受委屈……”福临听闻明月有喜，心中雀跃不已。他拦腰抱起明月，忘乎所以地转一个圈，方又放下，孩子气的笑着，嚷着，一如初为人父一般孩子气，“朕要当阿玛了，朕要当阿玛了……朕要有嫡子了，朕要有嫡子了……”“皇上是不是高兴得昏头了？”
布木布泰在苏麻搀扶下，从帷幕中走出来，她倪了福临一眼，冷着脸训斥，“皇后所出，才能称之为嫡子……嫔妾所出，何谈嫡子二字……自古以来，嫡庶尊卑有别。皇上别为了皇贵妃，失了体统，坏了祖宗立下的规矩……”福晋与明月两情相悦，执意让明月入宫，她认了。娜木钟大闹慈宁宫，出面替他善后，她布木布泰也忍了。皇上闻明月有喜，当众失态，已经让她难以忍受。声称明月腹中胎儿为嫡子，失了规矩，她布木布泰就不能再忍了。布木布泰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福临满心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不满与怨愤。他瞧了布木布泰一眼，“中宫无子嗣，在朕心里，皇贵妃所出，就是嫡子……”“中宫无子嗣？”
布木布泰闻言，怒火熊熊，“这些年，皇上去过坤宁宫几次？皇上不去，中宫如何会有子嗣？”
瞧瞧众位嫔妃，眸中皆有失意之色，“皇上夜夜留宿承乾宫，可知其他嫔妃作何感想？哀家提醒过皇上，要想后宫和睦，必须雨露均沾……哼，皇上若不听劝告，早晚有一日，会害了承乾宫……”明月见事情闹大，福了福，劝解，“今儿，确实是皇上失口。嫡子二字，明月腹中胎儿也承受不起……太后千秋华诞，宗室内眷皆在，实在不宜动怒……嫔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