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下的西关小楼，殷小妙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给李子轩的爸妈打了电话之后，又给自己爸妈打电话问了平安，然后终于可以把电话扔开，呼出一口气，靠在藤椅上，享受这难得的安宁和惬意。　　已经有很长的时间，她不能再如以前一般的任性了。　　也许世间的事，都难免会有代价。　　比如说她死死拽着李子轩的手，不愿意让他被黑暗吞噬，不愿意他在这世间消逝。　　于是她就不能如往昔一样，无忧无虑的躺平。　　“好累。”

她望着满天的星光，暗自低语。　　对于王婷她们来讲，殷小妙每天都在准备“摸鱼”和“摸鱼”之中，但对于她而言，真的很累，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努力过。　　她甚至连起来冲咖啡都不愿动了，捡起手机给李子轩发了一条：“我要喝咖啡！”

“好的喵喵，我做完方案就上来给你煮。”

李子轩很快就给她回复，尽管他们只是在二楼与三楼，直线距离可能不到两米。　　但这个时代的年青人，已经习惯了这么相处。　　“我不，我现在就要喝！”

殷小妙这次没有用微信，而是高声这么嚷嚷起来。　　如果让王婷看到这样的一幕，大约又会感叹殷小妙真是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哪有别人在忙着做方案，硬要把人拖起来给自己冲咖啡的？　　但殷小妙就是这么干，因为李子轩不是别人，那是她无法割舍的另一半，甚至为了拽着他的手，她在人生里第一次勤快起来的另一半。　　更何况，让一个抑郁症患者去钻牛角尖做方案，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李子轩很快就上来，冲着殷小妙翻了个白眼，吐了吐舌头：“懒猫！你小心变成大肥猫！”

可是这种威胁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震慑力，正如她跟王婷聊起的一样，女性体脂低于20，对身体是不太好的，所以她基本保持在22~21左右。　　殷小妙躺在藤椅里撩起衣服的下摆，力量训练让她的腹部肌肉很强健，就算没有清晰的分划线，但隐约可见，她拍了拍腹肌，不无得意地说道：“女人，体脂太低不好的，唉，我从高中这体脂就一直涨不上去，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腰太细，买衣服也不太好走成熟风，苦啊！”

李子轩摇了摇头，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笑道：“你这话要让洁铃姐听到，她会不会跟你拼了呢？”

“对对，小声一点！”

殷小妙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左右张望，似乎刘洁铃就隐身在边上某个角落，而且真会为此跟她计较一样。　　李子轩被她逗得大笑起来：“咱俩这样开洁铃姐玩笑，是不是不太厚道？”

“我又唔系圣人！自己屋企关起门，理得我啊？啾！”

殷小妙不以为意地笑道。　　但说时迟，那时快，刹那之间，就听见刘洁铃中气十足、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从隔壁传了过来：“你这样做，难道不觉得内疚吗？你还是个人吗？这是能开玩笑的事？”

吓得殷小妙一下缩到藤椅里，而李子轩差点把手里的咖啡磨豆机都扔了。　　万幸刘洁铃下一句是：“说不清楚这个事，咱们就过不下去了！”

殷小妙和李子轩对视了一眼，各自都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还好，看起来刘洁铃那边是夫妻吵架，不是听到他们在家里拿她当梗来开玩笑而发怒。　　“去不去劝架？”

李子轩犹豫了一下，向殷小妙问道。　　她指着他手里的磨豆机：“我要喝咖啡！”

开什么玩笑？劝架？　　殷小妙会是如此热心、勤快的人吗？　　正如王婷在幻想，殷小妙在家里会帮李子轩写创意案——不如早点去睡，梦里什么都有。　　她可一点也不觉得有任何愧疚，捧着冲好的咖啡，点评道：“你听，理直，则气壮，铃姐这气势，气吞万里如虎！”

李子轩坐在她身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求你做个人吧！都听见铃姐有哭腔了。”

“主要没法劝对不对？你想想怎么劝？让他俩别吵早点休息，明儿去民政局拿号赶早？”

李子轩听着坐直了起来：“你这嘴贫成样？你是被王婷带坏了吧！”

“呵呵，男人啊！”

殷小妙喝了一口咖啡，冷笑道，“你对王婷点点滴滴，记得这么清楚？特别她的嘴，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对吧？”

她要讲道理，李子轩却是不怯的，怎么说也是大学辩论队主力出身，但她这么胡搅蛮缠一通，这就没法继续聊下去：“你是不是病了？”

他禁不住伸手去摸她额头。　　殷小妙拍开他的手：“是啊，所以我在喝热水呢！行了行了，你看铃姐他们多热闹，咱们‘输人唔输阵’，都跟着来吵一交，唔好显得我地好弱！”

李子轩哭笑不得，但之前从公司回来，那一身的郁郁气息，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不知所踪。　　而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李子轩打开一看，然后递给殷小妙。　　是刘洁铃和赵哥的女儿发来的：“叔叔，快点过来救我老豆啊，他好惨的，我们好害怕！”

殷小妙和李子轩对望了一眼，怎么办？　　当然可以装死，当然没收到这条微信。　　“个妹妹仔好可怜，算啦，过去望一眼。”

殷小妙把手机丢回给李子轩，站了起来。　　她终归是同情刘洁铃的女儿，小女孩在经历了突然的家道中落；然后祖辈又重症入院；学霸母亲又不会辅导自己功课，只有打骂；平时回家还要带弟弟，殷小妙真的无法把小女孩的这条信息，当成没有看到。　　他们换了衣服下去敲门，刘洁铃的女儿马上就跑过来开门。　　“铃姐，现在流行玩配音，你玩过没有？有空我们一起去玩啊，你这普通话，太正了！”

殷小妙捧着她的咖啡，走进来第一句话，都就让在拍桌子的刘洁铃愣住了，完全都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茬。　　当殷小妙望着蹲在厨房垃圾桶旁边的赵哥，向刘洁铃问道：　　“铃姐，赵哥点啊？甘大肝火？”

“他？变坏了！”

刘洁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