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明月格外的皎洁,就算是都市的霓虹,也不能夺去它的光彩。 似乎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月光格外地想看清楚,这俗世间的忧伤与喜悦。 它倾泻到每个角落,沿着写字的玻璃外墙,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户缝隙,溜进了健身房里,卢珍就坐在熟悉的梅花桩旁边,一言不发;而在她对面靠近窗户的刘洁铃,沉默地抽着烟。 等殷小妙把韩素梅送回家,再回到这边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而这两个人,真的坐了一个小时,就没开口聊一句话。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们之间,大约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不叫上王婷?”
刘洁铃看见殷小妙进来,把烟扔进玻璃罐里,拧紧了瓶盖,抬头问道。 殷小妙摇了摇头道:“我想梅姐对于王婷,应该会有安排的,大约轮不到我们操心。”
不单单是下午王婷刚从韩素梅那里弄到的奖赏——一个几万块的腕表,更重要的是,王婷是韩素梅叫进来这项目的人,如果项目在推进,那殷小妙当然会管她,不论是把薪水提到她期望的程度,或是做主让行政帮她租房子、交五险一金等等的事务,但如果项目做不下去,王婷的去留,就不是殷小妙操心的问题了。 同样的,殷小妙也不会去跟赵哥或程序员小王商量,她认的是刘洁铃。 “为什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刘洁铃叹了一口气,撑起自己沉重的身躯,坐到殷小妙边上的瑜伽垫上,她很郁闷,“我弄不懂这些事,跟我公司一样,做得好好的,突然就败落了,然后就没钱了,工资也发不出了!还好我拍档这两个月又很辛苦地去接了两个项目回来,才能支撑下去。这边先前韩总不是雄心壮志吗?我让小王过来,提工资什么的,韩总也没还价啊,怎么突然就出问题了?真的,我弄不懂这些事!”
说到这里刘洁铃有点艰难地撑起身,从窗边把她刚才坐的健身球拖了过来。 因为体型的关系,对于她来说,坐在瑜伽垫上,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殷小妙看着刘洁铃半晌,然后她对刘洁铃说:“铃姐,你要加一个‘/’,就更完整了。”
因为刘洁铃这一大串抱怨,是从“我弄不懂这些事”开始,又以同样的“我弄不懂这些事”结尾,如果加上”/”,就很符合html语法里类似“、 ”的格式。刘洁铃一下就听懂,下意识笑了起来,脸上方才的郁郁之气,便淡了许多。 但对于卢珍来讲,这是一个她听不懂的梗。 所以阿珍伸手拿走了殷小妙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咱们什么时离场?”
这不是一个殷小妙能回答的问题。 所谓换位思考,很多时候是个伪命题,人往往被自己的智商、见识和社交天花板所限制,所以才会有“皇帝下田用金扁担”之类的笑话,并不见得,随便某个特定的对象,都能通过换位的办法,来理解和明白对方的。 正如韩素梅的处境。如果按殷小妙的性子,股份什么也不用去找专业人士分割,压根就随便大家磋量个数字就算了,然后一别两宽,他日重遇便是故友,可以问候,但无牵挂。因为她向来疏懒,对于财富并没有什么企图心,对于别人怎么看自己,也很无所谓。 若是换成卢珍,或许一早就把股份交给律师或会计师之类的专业人士处理,然后干脆地分手,往后余生老死不相往来,她要的是洒脱快意,飒沓而去,绝不回望。 但韩素梅不是她们,她有自己的执着,所以努力地维持着婚姻。因为其实她很明白,蔡家豪要的是什么,而他也并不见得不爱她。就算到了今天下午的最后,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见得是为了爱情,其实更大的可能,是她为家庭——包括蔡家豪父母那边的家庭,在规避可能存在的,一旦发生无法承担的风险。 “说不好。”
殷小妙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洁铃习惯性又摸出一根烟点着,吐出蓝色的烟雾,她伸手搔了搔头发,许多头皮如雪花飘落:“我家老赵先不管他了,小妙,老赵能过来这边上班,我清楚是完全就是承你的情,哪天该走就走,如果给不了离职赔偿也无所谓的。但小王得赶紧让他去找新东家了,唉,这有点烦。”
她这话说完,卢珍看着她的眼神,要比之前柔和许多。 大约感觉刘洁铃这人,至少还是能撕撸得清楚。 “也许没那么坏。”
殷小妙伸手想去拿咖啡,被阿珍拍开了,示意她喝过,便是属于她的了,甚至还作势往杯里吐口水,殷小妙无奈,只好走出去茶水间,自己再倒了一杯进来,“梅姐这边,并没有提到要结束的意思,不是还在谈A轮吗?只是我自己感觉有这样的可能,所以咱们先交个底,以防万一。”
卢珍仰头把那杯凉了的黑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用力抱了抱殷小妙,笑着说道:“你谝闲传,都谝得我木乱了,哪有这么麻烦?说破天了,也就是这活黄了嘛,咱还指着它养老送终不成?”
本来聊完之后,刘洁铃提议去宵夜,大约就是她想感谢殷小妙,介绍赵哥过来这边领了几个月钱。但卢珍不太愿意跟她出去,尽管刘洁铃说了那一番话之后,让卢珍没那么讨厌她了,可是刘洁铃那眉宇间沉重的愁,带给旁人的压力,比她飘飞的头发屑还要严重许多。 卢珍不想去承受这种压力,交情没到这份上,所以她拒绝了。 而本来有点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难跟刘洁铃走的殷小妙,接到电话,却是家里有些琐事,李子轩在催她回去处理,所以这宵夜,终归是约不成。 刚刚走到家的卢珍,电话就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 她的父母,都是不擅言辞的人,说了半天,其实就是一件事:村里要修祠堂,希望能捐点钱,希望她也能捐。 “这事好说,大,你跟他们说,那捐赠石碑上,我要有名字。让村委会出证明,到时没有我名字就给我退钱,他们同意了,这几千块我愿意出。”
卢珍对父亲这么说道,然后她能从电话里,听到父亲松一口气的感觉。 并不是她硬要逞强,去扛起这个家,而是父母纯朴到完全不懂怎么去应付这一切。 挂了电话,她觉得有点头痛,奖金没指望,项目要散,二弟结婚的钱,怎么筹? PS:周末修订大纲,周一再见,如果码得出来,周末就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