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并没有回应胡家兴的哀求,喝令之下,太监去取毒酒,不消片刻,一名太监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金盏,盏内撑着血红色的一杯液体,走到御书房门前。胡家兴看到那金盏中的红水,身为父亲已经痛断肝肠,一再叩首哀求:“求陛下留锦旗一命,微臣教子无妨,愿意代他身死。求陛下怜悯微臣家中只有锦旗一子,香火难继……”皇帝在御书房内怒喝道:“你家中只有一子,香火难继,朕就该饶了他吗?那朕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难道就是该白白死掉的?他自己都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了,你还要替他去死,他除了不忠之外,另要背个不孝罪名。这样苟活于世,谁还瞧得起他?倒不如他现在就死了,成全了你们胡家的英名,倒还算死得其所!”
胡家兴几乎哭晕过去,胡家正一把扶住兄弟,长叹道:“罢了,不要再激怒陛下了。”
御书房内,胡锦旗身子挺直如松,从太监手中的托盘上平静举起那金盏,抬起头,双目炯炯,神情坚定,“多谢陛下成全!”
说完就将那杯中之水一饮而尽。南隐看着他,说道:“你已服下鹤顶红,还有什么话要留的就快点说,念在咱们也算是朋友一场,我能办的都替你办了。”
胡锦旗一笑:“多谢太子好意。”
他转过身,对着门外叩首三次:“孩儿有负爹娘平日教导,如今还要让爹心碎肠断,是孩儿不孝,请爹恕了孩儿之罪,来世孩儿愿投生为马,重回胡家军中,再去捐躯报国。”
他每一声叩头,都磕得石板咚咚作响,再抬头时额头上竟然已经磕出淤血。他回过身,面对皇帝,郑重说道:“微臣辜负了锦灵,愧对锦灵。如今只悔当初她来找微臣时,我未能将真心话告诉她,若是锦灵能被救活,请陛下就告诉她,微臣是自愿到边关镇守,不要让她知道今日之事的真相。若是锦灵不幸……那,九泉之下,我再向她赔罪。”
然后,又是重重地叩首三下。那地上的石板居然都被他磕出一条细细的裂缝。南隐看着他,眼中已有动容之色,轻声道:“若是一切重头来过,你要和她说的真心话……是什么?”
胡锦旗抿起唇角,低垂下头去,眼前浮现起最后一次见锦灵时她哭着从自己面前跑掉的样子。原本以为,再见面时,她也许已经另嫁他人,婚后的甜蜜可以治疗她的伤情,可是事到如今,伤痛不仅还在,而且更深。这痛一伤便是两人。曾几何时,他们竟似是被绑了脚的苦命鸳鸯,飞不了你,跑不了他。“若一切重头,我会告诉公主殿下……我心中,是有她的。”
胡锦旗的脸色通红,死到临头说出真心话,竟还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是粗人,从来没喜欢过谁,也没被谁喜欢。公主一腔热情,又与我身份有别,我是被她吓到了。越晨曦是我的好友,陛下的爱臣,我更不可能和他争宠。我想着,锦灵跟着他过日子,肯定比和我在一起要舒坦,也免得担心我日后上战场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对她说的有些太狠了。没想到会惹出后面的祸事……”他认认真真地注视着皇帝,拱手道:“微臣死后,求陛下除了告诉公主,微臣去戍守边关之外,还要告诉她……告诉她微臣又娶妻生子,日子逍遥快活。让她一生一世都不要再想微臣。等她死了心,绝了情,无论再嫁给谁,应该都会过得开开心心了吧。”
蓦然间,皇帝身后的屏风被人猛地锤破,一道身影似闪电一般冲到胡锦旗的面前,狠狠地撞进他怀里,一双拳头如雨点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随着那哭骂之声全都落在胡锦旗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