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陡然封禁。所有的宫内侍卫全体出动,在皇宫内外严防死守,搜寻刺客的踪迹。任何人,没有裘千夜的命令不得出入皇宫一步。当裘千夜赶到御花园,看到裘赋鸣的尸体后,他没有随着也已赶到那里的太子妃号啕痛哭,而是立刻起身命令封锁皇宫,追查刺客。这一晚,他守在崇明殿的门口,因为这里是“父皇”所在之处,太子被害,另一个可能会惨遭毒手的就是皇帝,他亲自以身死守,大有誓要与刺客共存亡的架势。但是所有侍卫出动一夜,到处寻找,除了那些射落的飞箭之外,再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侍卫长在清晨满怀羞愧地来见裘千夜,愿求一死以陪太子九泉,并拔剑自刎,被裘千夜一把拉住。裘千夜义正言辞地说:“那刺客无论是谁派来,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如今国家遭逢大难,若飞雁再有忠臣含冤而死,岂不是更中了敌人的圈套?大人冷静三思,我还指望大人帮我一起缉拿凶手,为太子报仇呢!”
侍卫长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地向裘千夜叩首,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捉拿到凶手,但是眼见宫内上下搜个遍,也没有刺客的影子,看来刺客极有可能已经逃出宫外。天快要亮之时,裘千夜命人去叫兵部尚书莫纪连和刑部尚书邱隐入宫。这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前来传达消息的不是平日传太子令的吉庆宫太监,而是宫内侍卫,这一情况让他们隐约猜到宫里出了大事,但无论怎么问,那两名侍卫也不敢乱说一个字。入宫之后,他们被领到崇明殿门前。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一夜未睡的裘千夜。裘千夜双目炯炯,看了看那一脸茫然的两位朝廷大员,问道:“两位大人应该还不知道昨夜宫中出了什么大事吧?”
两人摇摇头。裘千夜一字一顿道:“昨夜,太子遇害。”
两臣大惊!莫纪连几乎跳起脚来喊出声:“怎么可能?”
裘千夜看着他——“昨夜太子被人以飞箭射杀在宫内御花园附近。”
他递给莫纪连一枝飞箭,“莫大人见过这枝箭吧?上次太子在吉庆宫遭遇杀手时,据说被射的就是这种箭。”
莫纪连颤抖着接过那枝飞箭,只看了一眼,便双膝跪地,放声大哭。邱隐身上一阵阵发冷,牙齿打颤:“这,凶手是否抓到了?”
裘千夜微微摇头:“昨夜宫中封禁,查了一夜,都没有抓到刺客,只怕是已经逃出宫去了。”
莫纪连大声问道:“殿下为何昨夜不告知我等?若让那刺客逃走……”裘千夜打断他的话:“昨夜我若就告诉你们,京城中立刻调动人马,就一定能挡住那刺客逃跑吗?上一次刺客就在莫大人眼皮底下行凶,至今不是也查无踪迹?而且太子遇害这样的大事,如何能立刻宣扬?如今天色尚早,京城各城门尚未开启,我猜那刺客大概会趁着城门将启时逃出城外,请莫大人这时候调动城内禁军,封锁六个城门,暂时不准任何人进出,对所有可疑人士严加盘查!决不能将那名,或者几名刺客放走!”
莫纪连擦了一把眼泪,他双目模糊,看着裘千夜时眼前全是几个虚幻的叠影,看不清裘千夜脸上的表情,但他手脚冰凉,心底寒彻。他知道,飞雁江山大变的时刻到来了,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与裘千夜有关,无疑裘千夜在和裘赋鸣的内斗中已经取得了毋庸置疑的胜利。看来,无论是怎样的机关算尽,或大权在握,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最终胜利的会是哪一个……他抬头看着天边那一抹刚刚艳丽升起的朝霞——心里却像是被山石堆满,沉闷得快要窒息了。“莫大人……”裘千夜的声音仿似远远传来般,在他耳畔跳跃——“飞雁的江山,还要靠您和各位大人的扛鼎相助,请大人和我一起节哀,决不能在此时自乱阵脚,让敌人乘虚而入,动我飞雁之根基!”
他颤抖着,面对着裘千夜叩首下去,含含糊糊地说:“是,微臣知道,微臣一定尽心竭力,扶助三殿下,严查凶手,为太子报仇,让陛下……”说到这里,他已说不下去,再度失声痛哭。裘千夜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大人快去吧,顺便,叫岫媛姑娘入宫陪太子妃,太子妃现在心情悲恸难当,还需要莫姑娘在旁宽慰。”
“是,微臣知道了……”莫纪连擦着眼泪,退下转身,踉跄着往外奔去。裘千夜看着还站在眼前的邱隐。“邱大人,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邱隐一震,躬身道:“臣不敢。”
裘千夜凝视着他:“此时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京中大变,我最先召约的人是你和莫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微臣二人是负责京城安稳之人。”
“也对,也不对。”
裘千夜说道:“莫大人和太子关系密切,手握重兵,这一点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太子出事,我若故意将此事遮掩拖延,莫大人肯定会不干,甚至以兵权之威对我兴师问罪。”
邱隐吓了一跳,忙说道:“怎么可能?莫大人是臣,殿下是……”见他突然顿住,裘千夜苦笑道:“对,我是什么?我也不是君啊。不过是个出身低微,不受父皇宠爱的皇子而已。手中无权无势,无兵无人,所以莫大人也不会真心敬服我。而太子骤然遇难,是的,我会是最大的嫌疑人。”
邱隐再大惊,连忙说道:“殿下千万别这么想!奸人屡次入宫行刺,是微臣无能,一直未能查到背后黑手……”“我曾和大人暗示过,这幕后黑手有可能来自金碧,如今看来,应该就是金碧人无疑!我父皇重兵,太子遇害,飞雁即将面对群龙无首的危难关头。我刚刚回朝,人心不服,朝中没有根基,群臣不会真心待我,此时的飞雁就如一盘散沙,注定风雨飘摇。此时若金碧趁势来袭,无需动用多少力量,就会将飞雁击得溃不成军。”
裘千夜的神色怅然,每句话都说得一咏三叹,“我已可以预知未来之事,却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力挽狂澜。朝中百官,我只有和大人还相熟一些,这两日查找濯心下落,大人出力甚大,我知道大人是个赤诚君子,从不结党营私,所以先将大人召入宫中,这后面的事情该如何办,还请大人教我。”
他的话让邱隐似是被人重重地压了一座山在背上,慌忙跪倒道:“殿下厚望,微臣真是不敢当!朝中重臣颇多,微臣论威望,论能力,都不敢与莫大人这样的中流砥柱比肩。就是这次查案,都拖延至今未曾有眉目,哪里担得起殿下这样的青眼相待……”裘千夜叹道:“朝中重臣虽多,但我信得过的只有邱大人一人。一会儿待百官前来,若人人质问指责,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还有太子的丧事……父皇尚在,太子先去,这丧事该是以怎样的规格典制去办?太子原本有一干心腹,那些人中会不会有性格激烈之人,在关键时刻发难……这些,我都心中没底。”
邱隐想了片刻,说道:“刚才莫大人既然已经表明会扶助殿下,那兵部那一边便无需挂怀。兵部既稳,半壁江山都可无虞。至于碎嘴之人,天下哪里没有?但微臣想他们也不至于胆子大到会到殿下面前唧唧歪歪。礼部尚书郑于纯郑大人和微臣交情颇厚,太子殿下的丧事由礼部主持,微臣到时候和郑大人说一声,让他自己先去操办,有拿不准的再来和殿下商议,也免得为陛下添扰,毕竟这后面还有不少大事要等着殿下去打理。户部尚书商明师是朝中出了名的清官,一根筋,眼中只有是非对错,黑白分明,不徇私情,不与他人攀扯关系交情。陛下曾经对他多有褒奖,这个人殿下不用操心,他心里只盼着飞雁能好,更不可能和殿下作对。六部之中,四部既稳,那两部也不会有大的干戈。”
裘千夜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又似是感慨,又似是叹息般说道:“但愿如邱大人所言。如今飞雁再也禁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