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城墙伫立在狭隘的谷口,走进了落伽城的城门,就宛如进入了中土时代的城池。 这里依旧保留着几百年前的痕迹,低矮的房屋从外城向里簇拥着辉煌的内城,马车斗笠,茅草屋棚,外城的城户不过普通居民,简陋的屋檐下还靠着钉耙扫把和鸡零狗碎的物件儿,可越往城中心便越是繁华,内城的城楼宛如高耸的府邸,城堡方尖的塔楼顶端燃烧着静谧的火焰,昏暗的光线是这城市里唯一的光源。 斩业站在一栋小屋门前,他能想象出屋子里的居民对着内城的光焰顶礼膜拜时的景象。 “附近的屋舍连一个居民都没有。”
参悟从他背后走来,低声道:“这鬼地方实在太不详了,我的灵感一直在报警。”
斩业没有回他的话,他顺手在旁边的簸箕里抓起一把花椒粒,捻了捻,叶子还是嫩的,证明这里不久前还曾有人居住。 “传闻里落伽城是介于生者与亡者之间的城市,异神‘迦楼罗’将窃取的帝释之眼充当太阳,所食龙蛇之肉化为土地,并用强大的业力包裹着这座不死者之城,它将这里变成了自己的王都,并封闭了所有的入口。”
斩业低声道:“想要真正的进入这座城市就必须要遵守它的规则......异神即便是异端,它也是位神祗, 但今天我们就是来斩神的!”
一些经验丰富的行者脸色一变,他们已经猜到了斩业的打算。 来往时他们见到的雕塑其实就是在暗示他们,想要进入这座活死人之城便需要抛弃自己生者的身份,但那些无首或是开膛破肚的塑像简直太过邪异,身为行者的他们无法认同异神的“教义”,也因此被他们厌恶摒弃。 异神降临时往往会伴随着不可名状的疯狂与恐怖,这些混乱的思想也体现在祂们占据的每个角落。 “但你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万一那些只是心理暗示呢?”
参悟急忙道。 “若要斩神......那便要拿出抛弃一切的觉悟,若是连付出性命的决心都没有,又要拿什么来斩神。”
斩业拿出长矛抵住胸口,然后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 假设藏河连通着香格里拉,是否也就意味着黄泉路的尽头其实就是天尊的国度? 那其实在数千年以来,阻挡了行者归乡的,其实只是一条河流? 既然如此,当年的行者又是通过怎么样的方式渡过藏河来到现世,又或者说有别的地脉回廊直通香格里拉? 臧小禾百思不得其解。 曼珠沙华的花粉在走出鸟居的那一刻就尽数褪散了,这些诞生于三途河畔的花朵似乎只能生长在它所适应的环境里,除非用特殊的手法保存,不然根本无法带到正常的世界。 当他们走出地脉回廊的时候,通往藏河的通道悄然发生了变化,这是臧小禾没发现的事。 “刚才你许了什么愿?”
晚风吹起昭妤的长发,女孩儿抬头望着夜晚的星河,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臧小禾玩笑道。 “不想说就算啦,我只是随便问问。”
昭妤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我在替父母祈福。”
臧小禾也仰望着星辰大海,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们为了给我治病不惜深入藏地寻找那些隐秘的解药。曾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他们顶多只是像‘驴友’那样走遍大江南北......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世界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安全,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安好。”
卓木嘉措和秦小洛往往每隔几个月才回家一次,藏地的深处很多地方往往没有信号,想要打个座机都得开几十公里的车才能抵达附近有座机的村镇,所以主动找他们是不太现实的,往往都得等他们主动打电话过来。 “或许我该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现在有救了。”
臧小禾喃喃道:“或者他们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转而问道:“那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
“欸?可我都把我许的愿告诉你了。”
“别人问你你就回答吗,笨蛋。”
臧小禾忽然觉得这才是女孩儿真实的样子。 “怎么了?”
昭妤回过头。 “没事。”
他笑了笑,加快了脚步,跟女孩儿并肩而行。 ...... 当斩业睁开眼时,他便知道自己来到了真正的意义上的落伽城。 熙熙攘攘的人声在他耳边若隐若现,隔着厚重的迷雾他能依稀见到热闹的人影,自插心脏只不过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而他现在已经成功进入了这座位于现实夹缝之间的国度。 “外面”那个的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像是沙漠深处的海市蜃楼,以神祗的伟力搭建出的【阵】,就算被毁掉也能轻易重建,这种经历他们也有过数次。 换句话说,唯有彻底杀死异神,才能打破落伽城的结界。 飘渺的黑炎在城堡的上空静静燃烧,黑色的火焰将天空浸染成诡异的黑红色,那迷雾时刻不离他左右,正当斩业皱眉的时候,他听见了身后噗噗几声,他立马转身摆出了戒备的姿态,没想到迷雾里走出来的竟是自己的徒弟穆斯云和其他几名行者。 “您说的没错,‘自杀’就是进入这里的仪式。”
穆斯云朝四周谨慎地望了望,低声道:“我们发现老师您的心跳依旧平稳,就知道了您的精神体一定是被传入了真正的落伽城,于是非明就带着我们几个进来了,其余人负责在外面照看。”
名叫非明的高大行者朝斩业点了点头,眉眼阴沉,但魁梧的身材非常能给人安全感。 “做的不错。”
斩业罕见地称赞了自己徒弟一句,他还看见队伍里有随行的陆昂,这位一心为师父报仇的使徒脸上布满坚毅之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穆斯云大喜过望,但他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咱们待会儿......该怎么出去?”
斩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很简单,把‘那位’宰了就行。”
穆斯云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哭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