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月影回去后是如何回话,只说林诗语刚到府门口,便见到一个着墨绿绸衣的婆子迎了上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林诗语疑惑地看向她,这婆子的衣裳是林府专门订制的,衣领口绣着个林字,便知她是府里的一等管事婆子。她坐在小马驹上,甩着手里的小马鞭,问:“你是谁?”
“奴婢是梅姨娘院子里的婆子,姓蒋。”
蒋婆子回答。“哦?”
她只是简单地发出一个音,赵姑姑有教导她,对于下人,不必多客气,太过客气反而失了主子的威风,要恩威并施方才是上策。“有何事?”
林诗语说这三个字时,速度很慢,端正了身子坐在马背上,却给蒋婆子一阵无形的压力。赵姑姑说,这个叫借势!蒋婆子本以为林诗语年纪小连恐带哄的,定能捏在手中,哪里知,林诗语当真如自家姑娘说的一般,越发难对付了。“回二姑娘的话,是我们四姑娘相请。”
林诗语觉得奇怪,即是相请,为何是堵在了府门口?思及此,她便把这问题丢给了蒋婆子。蒋婆子堆着一脸的笑意,露出一口好坚硬的包谷牙。林诗语很想问她,你有几十年没有刷牙了,真是把她给恶心到了。不过,蒋婆子此时一张老嘴一开一合地说道:“二姑娘,咱姑娘一向同你关系好着呢,自然是惦记着姑娘去外头可好耍。”
“原来是打发你来问我带了何吃的回来。”
即然蒋婆子爱绕弯子,那她就顺了这老婆子的心意,大家一起绕绕,脑子更健康。“香果,把咱这次带的雪枣糕分一份给蒋妈妈,让她带去了给咱四妹妹。”
香果忙应是,与香菜提了盒子在一边准备取一包点心出来。蒋婆子闻言笑脸一僵,却不敢说不是。“二姑娘可真是富贵命,唉,可怜了我家姑娘,到是要谢谢二姑娘的好意了。”
什么可怜不可怜,前世,她早早死了,也没见到林诗画帮过她。当然,林诗画与林诗韵背后算计她的事没少做,也是她年纪小不辨别是非,更是听信林诗韵,把她的话奉着金科玉律,更是远了自家娘亲。所以啦,她前世早死是活该哒!林诗语想,话都到这份上了她还不说,拉倒,她下了马牵着小马驹进了府,早有小厮迎了上来,嘴上喊着二姑娘回来了,又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马缰绳及马鞭。胭脂这段日子,时常有在外头撒野,这不,一看不是自家主人牵它,便不大情愿了,拿着马蹄子直刨青石板。林诗语伸出手指直戳它马头,笑骂道:“畜牲便是畜牲,连自己是什么都看不清,还跟我耍劳什子心眼。”
立于一旁的蒋婆子,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可她不敢再端什么架子,想让林诗语因为好奇而主动问她。林诗语若主动问她,蒋婆子就会占了上风,到时,她再顺着话儿牵着林诗语的鼻子走,甚至,还可能有机会挑拨一下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矛盾。只是林诗语这般指桑骂槐,却也再次告诉她,眼前的二姑娘当真不是蠢笨的。“若,蒋妈妈还请拿好了,这是咱姑娘分给四姑娘的吃食,原本就只带了五份,一份是要给老太爷,一份是要给老夫人,另一份咱夫人,还有一份自然是给咱三姑娘的,这一份本是我家姑娘自已爱吃,便匀了出来给四姑娘吧,下次若是要吃,记得早早打发人送个信,我家姑娘待自家姐妹们一向厚爱。”
香果把手中的雪枣糕递给她时,还絮絮叨叨个不停。任谁带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结果半路被人截了胡,自然不高兴了。蒋婆子眼见林诗语已经掉对往垂花门那边行去,来不及跟香果道谢,又追了上去。“姑娘,姑娘,还请等等。”
香菜在后头见,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一个老婆子,还想拿捏住她家姑娘,当她同香果是死的么!“我们快些跟上去。”
香果的性子到底更沉稳些。与香菜齐齐追了上去,在离垂花门还有一射之地时,蒋婆子追上了林诗语。可把她累得气喘吁吁,大春天的却满头是汗。原本扑了粉的面,如今也被冲出一道道暗痕来。林诗语呆呆地看着这张“鬼”脸,要不是蒋婆子开口快,她定会被吓得逃之夭夭。“你是蒋婆子?”
蒋婆子点点头,暗思:难道二姑娘又犯呆症了?林诗语了然的点点头,还好是人不是鬼,可怜呢,她的小心肝被吓得一晃一晃的。“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蒋婆子听得好晕啊,她本来就因为林诗语脚力太快,大步追上来的。追到林诗语时,她已两眼发黑,如今听到林诗语的话,更想直接晕过去算了。“二,二,二姑娘,咱先别说这事,还是请二姑娘帮个忙。”
蒋婆子这才急急地把原由说了一遍。原来,今儿林诗语两姐妹心情美美哒,然后骑了小马驹打马游街去了,偏生两人出门时,遇到了繁锦院里同上街去买针线的婆子。那婆子见到两人上街,眼珠子一转,跟了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回府后,她先是朝马房的打听林二姑娘,林三姑娘去哪儿了,马房的人随口答了一句,说是两位姑娘去城西看铺子了。那婆子不过是三等粗使婆子,平素也就在院子里倒倒夜香,扫扫枯叶之类的,也没个打赏或是肥差事。这不,她打听到瀪锦院那位与苍松院那位结了仇,便有了些想法。这婆子有个儿子,平素寸事不做,只会吃酒打婆娘,再不,就是躲在背眼处,与府里的小厮赌上两把。赢了,就去找窑姐儿,输了,就回家打婆娘。前儿,才把自个儿的差事给丢了,这婆子正在为此事发愁。她在内院当差,自然是不能把儿子弄进去,但她想到了自个儿的媳妇,到是个老实听话的。因着这一事,她便盯上了苍松院,今儿听说这两位姑娘不过是去府玩耍,原还有些失望。回家便把这事抱怨了一番,哪想,她儿子到是听入了耳。问明了林诗语两姐妹的铺子在何处,就穿了鞋胡乱套了件春衫就出去了。待他回来不久,繁锦院也知道了消息。“什么,你手下的人说的?”
李玉莲倚在软榻上抽着烟,最近,她的烟瘾又大了些。她打了个哈欠,又吸了一口烟,这才觉得精神了许多。“对了,家里的烟丝剩下不多了,回头叫人去那西域商人那里多买些。”
她又吩咐了在另一边伺候着的王妈妈。王妈妈同样坐在脚踏边抽着烟,原本她是不抽的,只是李玉莲觉得自已一个人抽太寂寞了,进不是赏她两口。抽得多了,她也觉犯瘾,有时一两天不抽,心中便惦记得紧了。“奴婢明儿便亲自跑一趟,只是这烟丝价格涨了,那西域商贩子说是西域那边过去的国家打仗了,贩过来不没往日容易。”
李玉莲想了一下,道:“走商,也是在刀口上讨生活,贵就贵一点吧,但也别叫人坑了去。”
王妈妈应下这差事,又接着说起先前院里婆子报上来的事,道:“咱府里的二姑娘与三皇子似乎关系不错。”
“你到是打听得清楚了?”
“奴婢敢用项上人头保证,是院里的洒扫婆子她儿子亲眼瞧见的,见到咱林二姑娘进了明香楼,不久后,央金公主从里头出来,还抱怨说三皇子是块木头,怎么样折腾都不会有表情。”
“我是问,当真发现三皇子与咱府里的二丫头在一起?”
这事,王妈妈不敢打包票了,道:“那小子没见咱二姑娘出来,不过,他也没有瞧到三皇子出来。”
李玉莲又连着猛抽了两口烟,方才幽幽地说:“可是咱们现在很被动,老夫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如今,一个劲儿的巴望着那边院子里的主子呢。”
说起这事,她就十分有气,梅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把林府的老两口高兴坏了,又是挂红灯笼又是放鞭炮,还在外头发了一天的红鸡蛋,那个要不少银子呢。可把李玉莲给心疼得,那叫化子跟流水似的不断,见一个发一个红鸡蛋,足足发了好八筐煮熟的红鸡蛋。“可是,主子,在梅姨娘生产的时候不动手,是怕老夫人发现了于你不利,如今她已经生产了,孩子也平安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王妈妈能够得李玉莲的倚仗,靠的就是她这份狠心与脑子灵活。往昔到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如今梅姨娘生了儿子,听说苍松院那位也是怀了个带把的。李玉莲一天膝下无子,在林府便一天地位不稳了。更何况宁妃又离得远,能帮到了有限,最多是下个谕令责备林老夫人一番,过后,又是不痛不痒。“你觉得几时动手方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望向苍松院的目光很阴冷。“主子,奴婢看,那位就很不错。”
王妈妈口里的那位,便是苍松院的苏小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