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撩起眼皮子扫了乖巧的林诗画一眼,这才脸色缓和一些,说:“不必多礼,今儿唤你两人过来,是有一段冤案要审。”
说完这话,她示意素墨把虚弱的林风谨抱向梅姨娘。到底是梅姨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她看到那个小小的襁褓时,心被狠狠地扯痛了,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下来。“呜呜,五少爷。”
最终,她强忍住唤孩子乳名的冲动,只是脚步匆匆的迎了上去,裙摆被路边的月月花刺划破了也不自知。“姨娘。”
素墨一脸心疼的把林风谨放到她的手上,都说孩子是娘亲的心肝。入手轻若无物的感觉让梅姨娘的心像是被剪刀狠狠地绞得出血了。“五少爷,五少爷。”
当着老夫人及嫡妻们的面,梅姨娘不敢越了规矩,只能称自己的儿子为少爷。“怎么会如此?”
她抱着孩子当即就掀开了遮挡孩子脸的包被。只见孩子面色肌黄,唇无血色,完全不复往昔结实的样子,反而神态恹恹的。梅姨娘的泪水落在林风谨瘦弱的小脸上,只是像小猫似的轻哼两声,又昏睡过去了。“姨娘还请不要太过担忧,老夫人已经派人拿了老太爷的名帖,去外头请最好的大夫了。”
香果在一旁见她一脸悲慽,遂忍不住劝慰。梅姨娘强忍恨意,斥声道:“那又有何用?”
自家亲儿子已经受了这般多的苦。她低头看了一眼林风谨,心中千般念头飞速转动,突然,原本静立不动的她动了,抱着林风谨扑通一下跪到了林老夫人跟前,哭泣道:“老夫人,孩子也是您的亲孙子,还请老夫人为孩子做主,还他一个公道。”
林老夫人心生怜惜,更不愿自己的行为落了人口舌,让人背后嚼舌根子,说她老糊涂了,连孙子都护不住。“来人,先把梅姨娘扶起来,你且放心,小五是我的亲孙子,自然容不得有人把手伸向子孙,哪只手伸过,就给我狠狠地剁了。”
素墨、素菊忙上前把梅姨娘扶了起来,苏小芸瞧见了,便吩咐陈妈妈:“去开了我的私库,但凡是能用得上的,只要能救活这孩子的药材,都给我流水一般的用上。”
她这话一出口,不但得到林老夫人赞赏的目光,更是叫梅姨娘一脸感激望向她,只恨不得以后天天把她当正经主子伺候着,但求能好生医治自己的儿子,她也是知道苏小芸私库里的药材是顶顶好的。苏小芸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却是收获好感一箩筐。林诗语在一般啃肯手指头,暗爽,貌似自家娘亲的法子很好用,嗯,记下,画圈,以后照搬。“祖母,孙女儿也好冤啊,还请祖母主持公道,还孙女儿的清白,孙女儿虽年不过十三,却也知道名声极为重要,如此不仁的名声落在孙女儿头上,到不如绞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去。”
她一喊冤,林老夫人就急得上火了,所有孙女儿中,就这个二孙女最没心眼,最没手段,若真叫她落下不好的名声,还真的坐有不少人相信的,将来势必要影响她的结亲,她若迟迟不结亲,那她的两个嫡孙将来还不会被外人笑掉大牙?“大媳妇,你即然来了梨花苑,想必是心中已有成算了,不如说来听听。”
林老夫人做为林府最大的长辈,无人敢明着忤逆了她的意思,更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李玉莲被她叫得胆颤心惊,小腿肚子直发抖,站在原地却是挪不开脚步,话在嗓子里怎么都无法挤出来,总个人心慌慌得不行。“大娘,你怒气冲冲的带着这许多丫头、婆子到女儿院子里来,还请大娘给个说法,这莫须有的罪名,女儿可是担不起!”
林诗语的话掷地有声,却是直逼李玉莲。林诗画闻言微微皱眉,自家弟弟遭了这等罪,不是李玉莲干的又会是谁?只是此事只怕还要生出一堆是非来。李玉莲往四周瞧了瞧,发现无论是院里的主子们,还是躲在暗处的下人们,无意不是竖起了耳朵。她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而那根救命的稻草还不知在哪儿。她越是急便越无法冷静的思考对策,当她的视线落在一个劲往后缩的王妈妈的身上时,猛地伸手一指:“媳妇一直在吃斋理佛,为小五祈福,还得让妈妈来细细说明一下,原本,这事也是她最先发现的,媳妇承认自己不该一心理佛而疏于照顾孩子。”
好一招弃车保帅,好一招以退为进。林诗语一双凤眸微微一眯,一口好贝牙紧紧咬在一起。“哦,原来王妈妈先前不曾讲真话啊。”
她眉心一动,计上心来。即然李玉莲把王妈妈这个婆子推出来做替死鬼,那她便送佛送上西天。她说这话时,仔细盯着王妈妈的脸,发现她的脸皮子抖动得很狠利害,再加上被打肿的那半边脸,林诗语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哎哟,可真疼呢。王妈妈这回可是真的欲哭无泪了,万万没有想到,她是被自己的主子推出来顶杠,她强忍打哈欠的冲动,只是可着劲儿往后缩,想不被林老夫人瞧见。“滚出来!”
偏生林老夫人不放过她,朝她这边大声喝斥。王妈妈被她这么一吼,差点连胆都给吓破了。她脚下一崴,身子便往一侧倒去,偏她哪个方向不倒,却是倒向了香果那边,林诗语朝她暗中眨眨眼,很快,院子里响起了王妈妈杀猪般的声音。“啊!”
王妈妈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如粘附了一股阴冷之气,疼得她快要撞墙了。额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滚落下来,一张不对称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林诗语心里大呼痛快,虽然现在弄不倒李玉莲,那就先砍掉她的一只臂膀。她的想法就这么简单粗暴。不知谁暗中又朝原本站立不稳的王妈妈屁股上踹了一脚,顿时,王妈妈朝林老夫人五体投地,林老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出尽丑的老奴才,恨得她咬牙切齿。王妈妈回头看向李玉莲,见她也同样跟着过来向林老夫人哭诉:“母亲,这事亏得妈妈提醒,媳妇儿才发现孩子遭了不该遭的罪,我这心里是千恩万谢,只是这事具体是怎么回事,媳妇而却是一时两言三语说不清,还请母亲禀公处理,还小五一个公道。”
她一脸正气地说着这些话,一时,院里的人都被绕晕了头,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呢?林老夫人听到她的辩说有些动摇了。李玉莲大概是被逼到了极点,脑子好似又恢复了以前的灵光,急忙上前跪在林老夫人跟前,哭道:“母亲,媳妇儿冤枉啊,小五自养在我跟前,我真是挖肝掏肺的照顾着。”
苏小芸在一边冷眼旁观,发现李玉莲还真是会自救,林老夫人不过是有一丝丝的动摇都被她抓住。“母亲,还是让王妈妈先讲讲,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这断针是出自语儿这院子里。”
她一张口说话,有人便在心里掂了掂,这苏小芸看似好说话,其实把李玉莲欲加于林诗语身上的罪,模糊了,一下子变成了是这院子里的人。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子。同时,她的话打断了李玉莲后边的长篇大论,她是决不坐给李玉莲翻身救王妈妈有机会,今天,她全日要做一做那五指山,把王妈妈狠狠镇压了。林老夫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她引走,想起这后院里的事极有可能是眼前跪着的婆子引来的,举起拐杖,又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后背上。林诗语听到一声闷响,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看自家祖母狂扁家奴,实在很爽有没有。“呜呜,祖母,你可要为孙女儿做主啊。”
她这回学聪明了,把手帕子藏在广袖里,借着广袖拭眼角的机会,把帕子在眼角擦了擦,顿时,两条海带泪狂飚。“呜呜,祖母,孙女儿到底是不是姓林,到底是不是林家的孙女儿,怎地任由个家奴作践了我。”
她一边说,一边扯开嗓子大嚎,那嚎声震天耳聋,林老夫人都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耳朵,这二丫头的中气可真足。“乖,哦,不哭,有祖母疼,打死这些作死的奴才秧子。”
林老夫人立即哄上了,林诗语以广袖遮面,悄悄眨了眨眼,咦,自家祖母好像偏心的好利害,撒花!她的凤眼弯弯,嘴角上翘。只是外人以为她太难过,正在以广袖拭泪。林老夫人真是有孙万事足,其它事都是向着她喜欢的人一面。对林诗语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借了弟弟们的光。王妈妈一听林老夫人跟本不把她当成一回事,心里七上八下,扑通一下,朝林老夫人磕头:“老夫人,还请饶命,奴婢,真的不关奴婢的事,是奴婢听说了姑娘在学女红,而且时常有绣花针断掉了。”
林诗语闻言柳眉倒竖,喝斥道:“该死的狗奴才,你哪只眼睛看到这针是本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