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万万不可。”
屏风后传来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声音,连一向不爱争抢的苏小芸都忍不住皱眉了。屏风后很快转出一个人来,正是潜伏下来的李玉莲。少了王妈妈这个得力助手,她也不似以前那般上窜下跳了。大概是真的安静了一阵子,虽然行走间身上还有着一股子烟草味,但她的肤色看上去反而要好了些。她先是给林老夫人请了安,方才捏着手帕子扭捏做态,娇声道:“母亲,自古嫡庶有别,可不能坏了这规矩,况且,小芸妹妹以前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的,哪里知得这内宅的许多事。”
林诗语忍不住翻白眼,却是被苏小芸伸手轻点额头,叫她不可失礼。她冷哼一声,沉声问道:“大娘这话好生没理,啥叫我娘亲是在江湖上讨生活,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哪个不喜打马扬鞭,游山玩水,便是大娘自己,怕是在那等年纪也玩过。”
她的话却是叫李玉莲闭了嘴,就连林老夫人都皱眉了,道:“二丫头说得有理,你不要老是拿以前的老黄历来翻,剩饭炒三遍,连狗都不嗅了,更何况是人,听多了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是啊,大娘,你就那般看我娘亲不顺眼?再说了,大娘,我娘虽出自枫叶谷,却也是有教养姑姑的,哦,可不比大娘你的教养姑姑差。”
林诗语的话让屋里的所有人想起了陈妈妈的来历。林老夫人厌烦地扫了李玉莲一眼,道:“好了,你若无事就先回院子里,最近日头太毒,没事不要在外头瞎转悠。”
得,李玉莲又不讨喜了,连带都让她禁足几日。林老夫人唤来了郭妈妈:“你亲自跑一趟,去送我大媳妇回房,莫要让大太阳晒到她了,可怜见的,这身子骨不好该躺着多养养,你的孝心我还是懂的,快回去吧。”
李玉莲就这么被林老夫人给扫地出门了。她看着越长越娇俏的林诗语,转身对苏小芸说:“再过两年,府里的姑娘们也该订亲了,韵儿是老大,只怕她的婚事,还要玉莲操劳,你就莫要管她的事了,好生给下头的这三个孩子物色物色。”
苏小芸看着自己疼宠了十多年的闺女,一想到再过两年就要被别人家的男娃收走了,这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儿。只是,她们的亲事也该提上议程了。“不知母亲有何了主意,如今正值夏日,怕也不是挑人的好时候。”
林老夫人摆摆手,笑道:“京城林家有女,自会有百家求,如今正值荷花盛开之际,何不约上三五夫人,带上自家的姑娘来我家后花园泛舟、吃酒、赏荷呢?”
林诗语暗中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如此一来,京城里的勋贵世家,哪个都会知道林府有女于闺中待嫁,而不是养在深闺无人知。“祖母,祖母,可否也接了堂妹们一起来泛舟,也好让我们姐妹几个好好聚聚。”
林老夫人听后乐得嘴都合不拢,笑骂道:“就你这小泼皮会玩,便依了你的意思。”
说到这儿,林老夫人颇有些感慨,又道:“当年,我也就你这般大的时候,那时不懂事,还经常跟我表姐为了争一条裙子谁的好看,又或是比谁的珠花更美,却是没少跟她争吵过,如今回想起来,后悔那时没跟她好生相处,后来她嫁人了,随了夫家去了南边,就在也没见过了,前两年,南边来信,说她已经病逝了,唉……”林诗语两世为人,自是能理解林老夫人心中的遗憾,轻轻挨了过去,靠着林老夫伯手臂娇声道:“祖母莫要难过,待到秋高气爽日,我便带了一众武婢陪了祖母去南边祭拜表祖母。”
囧,她猜自己的这称呼应该没有错吧。“好,好,好,小芸,还是你养的孩子是真孝心啊。”
林老夫人再次叹息,自家老头子真是一点都没说错: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苏小芸得了林老夫人的首肯,立即便着手这件事,不出三日便请了一众夫人与姑娘们来林府后花园的小湖中泛舟玩耍。最近林府的事儿比较多,以至于林诗琴、林诗棋与林诗墨鲜少与她们走动。林诗墨年纪最小,自是不似林诗琴与林诗棋那般沉稳,此时,她正手里捏着绿豆糕吃得津津有味。“二堂姐,你这点心铺子里的糕点如今算是出名了,昨儿我去一闺蜜家,她便拿了你这绿豆糕来请我吃。”
说到这儿她把手里的绿豆糕又吃尽,方才道:“这道也罢了,她还说,为了买这糕点,可是特意打发了她的丫头提前去交了定金,听说管事得知是我的朋友,这才让她先买了。”
“你呀,糕点都塞不信你的嘴。”
林诗语一惯挺喜欢没心没肺的林诗墨,又吩咐了小丫头给她取来湘莲姜汁撞奶。“我就知道来这里,定会吃到这个,如今正热着,来一碗冰镇的姜汁撞奶真是从头顶舒坦到脚趾头呢。”
林诗墨笑眯眯的答道。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与林诗语到是有两三分相似。“哼,这东西谁家没有,不过是些贱物罢了,也什得你如此讨好人家。”
林诗琴忍不信讽刺她。林诗语抬头看向她,林诗语一惯只与林诗韵走得近,又是林诗语三叔的嫡女,碍于情面,这一次,苏小芸让林诗语两姐妹下帖一起邀了她来。“的确是贱物,不过是喜欢的人多点罢了,诗墨堂妹也没旁的意思,不过是喜爱此物罢了,诗琴堂妹何必说此伤人的话,让姐妹们不何呢?”
林诗琴今日来府中,听说林诗韵在宫中尚未归来,先前到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在见了李玉莲后,听到她哭诉林诗语娘仨是如何如何欺负她的,更是煽动得林都比夫人将她的陪嫁丫头给乱棍打死了,这让林诗琴心中很是气愤,为李玉莲母女打抱不平。而年轻又天真的她,完全不知李玉莲是多么的心狠手黑,曾多次出银钱买刺客埋伏于半路上,更是在最后一次买通刺客杀入苍松院,差点要了苏小芸与腹中双生子的命。“我哪里是伤人,同是姐妹,就算她是二伯的女儿,却也是嫡女,她又何必如此讨好你呢?”
林诗琴口中的二伯,便是林老太爷的庶子——林严。林诗墨即便是林严的嫡女,在林诗语这等嫡系面前,还是要矮上些。因此,林诗琴是讥笑林诗墨虽然同为林家子孙,却因是庶子嫡女而要在等级上矮上一截,笑话林诗墨为拍林诗语的马屁,非要拿了这屁点大的小事来说事。“她不过是说手帕交喜欢吃,又说我铺子的生意不错,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盼着赚钱的,她说吉利话,我听着便高兴,又碍着你什么事,你何苦如此,弄得姐妹们都很尴尬,你才满意么?依我看,你才是想挑拔离间。”
林诗语如今顺风顺水惯了,林诗墨的话里或许带了些讨好,但并不伤大雅,只要姐妹间感情好即可。再加之,她原本就是个直肠子,林诗琴不给林诗墨留面子,林诗语更是直接的把林诗琴的面子扯下扔地上践踏,凡是所有与林诗韵有着良好关系的,都是她的敌人。“是啊,诗琴妹妹,我妹妹并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替二堂姐高兴罢了,更何况,这些点心本就不错,想来二堂姐也是觉得合大家的口味才摆出来的,我知你与大堂姐一向关系好,但你又何必拿了我妹妹来做伐子呢?”
或许是因为林诗语强硬的态度,或许是因为林诗墨是林诗棋的亲妹妹,这一次,一向谨言慎行的林诗棋也毫不犹豫的挑明来说。林诗音从在林诗语的左下手,托腮看向林诗琴,伸出小手指掰开了算:“诗琴堂妹,你一无财,二无德,拿什么与我姐姐比,说白了,你不过是眼热我家姐姐会赚钱罢了。”
“说起此事,我到是忘了,在你们俩的眼中,我一惯是个又蠢又笨又贪吃的丑姑娘呢!”
林诗语说这话时,凤眼尾轻挑,带着无尽的媚意,看得林诗琴心头一阵狂跳。从几何时,这位以胖出名的二堂姐,如今却是另有一番风流妩媚了,偏生她坐在那里又让人感觉十分的端庄娴淑。这是一种矛盾的结合体,林诗琴无法用言主来描述,从内心上来讲,她是嫉妒得有些要发狂了。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林诗韵会长时间待在宫中不归家,有此珠玉在前,又如何能让旁人看到别的金钗呢?林诗语的娇媚是一种璀璨夺目的光彩,她一举一动所表现出来的贵女风范是刻入了骨髓的,是那样的自然天成。“姑娘,冰镇姜汁撞奶端来了。”
香果适时的开口了。原本沉思的林诗琴被她的话惊醒,举目望去,只见几个花朵似的琉璃盏中躺着如奶一般的奶糕。湖边扬起一阵清风,吹得琉璃盏上方的白雾飘飘,众人只觉精神一振,鼻尖滑过一缕淡淡的莲香,却是叫人分不清到底是湖中的荷花香,还是这琉璃盏中的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