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承运使衙门后宅的后宅。 也就是凤姐儿盘下,准备修园子的那一处,那园子刚刚修建了一半,因为贾琏升了官,便不得不停了。 再修也只是便宜了贾琏的接任。 凤姐儿抱着女儿在这边偏厅里等,如今刚出了月子,凤姐儿本来打算出门去接,但奈何赵嬷嬷在劝,说什么刚出月子吹了凉风,人的身段照样容易走样,吓得凤姐儿不敢出了,只在内宅里等着。 此时见了贾琏过来,凤姐儿便忙抱着巧儿起身,笑着来迎。 “琏二爷,你做得好事,可算又窜到五品了。”
这也不像是哀怨得吃不下饭的模样……贾琏看了凤姐儿一眼,点点头,随即就迫不及待的来接过女儿,抱在怀里。 满月的孩子正是长得白嫩嫩的时候,此时正在睡觉,由得贾琏接过也没醒。 贾琏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戳了巧儿的脸蛋一下,那一处登时就散开红晕。 “咕噜噜~” 睡梦中的女儿嘟起嘴,似乎有些不悦,只是睡得正香,仍不愿醒来。 “你小心些,要托着脑袋……”凤姐儿再看开口,然后偷偷来看贾琏神色,见他面上高兴不似作假,才放下心来。 事前千好万好,但终究生了个女儿,她还怕贾琏有责怪的意思。 “也是个混账儿,你老爷回来了也不说话……”贾琏抱着巧儿没放,与凤姐儿携手进屋,道:“老太太有信件来了么?”
因为上头贾母宠着,所以贾家女儿也娇贵,像是三春不管嫡庶,过得一律比大房庶子贾琮、二房庶子贾环好得多。 “有信来,还给我发了红包,教下月带巧儿回京去住,老祖宗说要帮忙操办百日宴。”
凤姐儿笑道:“不仅只这样,老祖宗还派了两个奶娘来,都是每天吃清鸡蛋、白肘子养着的,奶水好。”
凤姐儿城里人心思作祟,正好嫌弃陕地土里土气的乡下奶娘,这下便都是辞了。 贾琏道:“老祖宗说是上心,不过却难免要糊涂,哪里有白日宴当爹的不在身边的说法?而且一路舟车劳顿,巧儿和你怎么回去?”
凤姐儿听得眉毛勾起,嗔怪道:“就当老祖宗高兴说笑,体贴一下我们娘俩不成?你身上这般脏,把巧儿还我。”
“行,且先随你说…” 贾琏松手,教凤姐儿把女儿抱去,起身道:“既然是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去绥州。”
“真这么着急?”
凤姐儿抱着巧儿,有些诧异。 不管如何,搬迁的事情还是由贾琏拍板。 好在自从打听到贾琏升官的事情后,凤姐儿早就叫内宅上下都准备妥当,一时要走也容易。 “只是可惜这园子了,白白留给这里。”
将巧儿给奶娘抱着,凤姐儿披着大红袄子走出偏厅,路上看到修了一半的园子,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 她的体己钱可大半都贴了进去。 “我的琏二爷~不如你去前衙一趟,把银子的钱讨回来?”
“不去。”
…… 雍隆十六年二月初。 午后。 绥州南门出城五里,官道边上就是驿站所在。驿站前土岗斜坡上,建有一座八角凉亭。 凉亭两丈见方,此时里头已经聚集了大大小小十几位身穿补子服的官员,都是望着官道方向。 领头的两位,便是绥州的州同知与州通判。还有绥州下辖的三县县令也都赶来了,带着县衙主簿,在此围着同知与通判说话。 因为绥州是边疆偏远之地,是以下辖的县治虽然少些,却多领了一个团练厅。团练厅以团练使为主官,也有实土管辖之地,厅内生活的都是军户,有类于唐时的‘鹰杨府’、‘折冲府’,只是职权要小些。 当初的杨志,就是辽地的一厅出身。 现在绥州团练使也在此处,他虽然也是正七品的官职,但却不好和三位县令争位说话,便在外头些坐着,时不时附和州同知一句。 坐在外头的官员也不必怕冷,这驿站的驿丞会来事,亲自往返抱着几个火炉出来,请众多大人取暖。 而送了火炉之后驿丞也不走,便在凉亭外候着,装作木头人,对这些大人的寒暄充耳不闻,只专心等着。 即将来任的知州大人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到时露个面也好。 “……新任的知州大人名讳唤做贾琏,也是陕青地面的熟人了,这位去年还是军中承运使,虽然绥州不在陕东五路物资承运当中,但每月的劳役份额是没有少的。”
平边县的县令道。 临近的官员过来上任,就是有着这个好处,彼此知根知底,能少犯些忌讳。 不喜铺张浪费爱名的就上土特产,离任送万民伞;喜好好场面的就喊人来敲锣打鼓迎入酒楼接风,离任送金银。 “这位大人可不得了,上任后诸位就都该安分些了,我打听了,贾琏大人不仅是国公府嫡传出身,身家显赫,早就当过正四品的京内都司……” 州同知看了看聚精会神听着的几位官员,再是笑道:“…且这次被破格提拔,还是因为在北面立下了实打实的功绩,因为贾大人精通武事,直接将巴彦川的胡人部族杀了个干净,如今草原还有流言,说有两个万户放话,亡族灭种,要和贾大人不死不休。”
“那流言也是越传越荒谬了。”
外头的团练使此时笑着接话道:“不过新知州大人精通武事也好,我只按照军中规矩,俯首听命就是了,总不至于犯错。”
其中一个县令听得直皱眉头,这丘八说话只顾自个,全然不晓得官场同僚帮衬的道理,可恨 直隶州中,同知是知州副手,从六品官职。 早年间贾琏在家也捐过一个同知,不过那个是府同知,五品的官职。 绥州除了那同知外,还有一个正六品的通判,此时正面色忐忑的坐着。 州通判名义上是知州属官,但实则是监察之权,能直接发文抚台、朝廷举报知州。 因此如何应付通判,便成了所有知州在任上的一件大事。 而相反,如何与知州共事,也是为官通判该头疼的,若是逼得知州一日真的撕破脸皮要整治,那通判便也算是当到头了。 现在听得新任知州来势汹汹,由不得绥州通判不慌张。 这贾大人,恐怕不好相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