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八点，吴芳梅准时在花园桥社区卫生中心的门诊大厅等着沐春，一看见沐春走进医院，连忙上去拉着沐春关心起来，“春啊，方家兄弟没对你动手吧，这家人可不好惹，我慢点慢慢跟你说啊，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啊，走走走，先上楼，你顺便帮我开点药。”

一边说着，吴芳梅一边和沐春一起走到了五楼身心科门诊室，过了不到五分钟，郝阿婆也敲敲门走了进来。　　“沐春医生，我听了你的话，让物业的人来楼道里检查了一遍，又重新把楼道的死角什么都弄干净，后来啊，他们在外墙的排风管道里发现了一些猫的尸体，好像是不小心从外面钻进去，后来出不来了，也是可怜，你说这些猫怎么那么不聪明呢？”

郝阿婆一边说一边露出非常同情的表情。　　吴阿婆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我就说吧，沐医生一定有办法，有时候啊很多事情不是吃药或者生病，就是外面有事情，有事情。”

吴芳梅一边说一边冲着沐春点头，沐春眯着眼睛呵呵笑了起来。　　“这个，这个是坚果，给沐医生。”

说着，郝阿婆从口袋里拿出开心果、大核桃、小核桃、杏仁还有腰果，大概七八个品种的坚果，全都堆在沐春面前的桌子上，越堆越多，不一会竟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沐春吓得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阿婆～～～～～～～”沐春喊道。　　“诶？怎么了？这个不好吗？我看电视上的养生节目说多吃坚果能延年益寿呢，你们这种小年轻吃了还能够——嘿嘿。”

阿婆转过脸对着吴芳梅咧嘴笑着，吴芳梅也回以会心一笑。　　“我不吃坚果的啊，阿婆你那个袋子看着也不大，怎么能装那么多东西。”

沐春远远躲着自己的桌子，好像靠近桌子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去丰川第一监狱呆着一样。　　“你要吃坚果，你看你，身体太单薄，我还想着让我孙女来你这看看病呢，我看她啊，就是太爱学习，有过度学习的问题。”

郝阿婆扳起脸来，一副，沐春你怎么不给我面子的样子。　　沐春连忙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吴芳梅，吴芳梅心领神会，“我说老阿姐，你怎么拿那么多吃的东西到医院来干什么啦，我还以为你这些坚果是带给我的呢，你给沐春医生吃一小包就可以了，给多了叫受贿，医生不能拿红包的，拿那么多零食价格都一百多了，不行不行，你这是让我们家春子犯错误。”

春？春医生？阿春？春子！　　沐春心里一百只蜜袋鼯同时起跳，飞驰而过。　　“阿婆，真的，我不吃这些，你拿走吧。”

沐春央求道。　　“哦，看来沐春医生真是新时代的好医生啊。”

郝阿婆更为欣赏地看着沐春，眼神中满是喜爱之情。　　等吴芳梅帮着郝阿婆终于把这些坚果全都装回袋子里以后，沐春才小心翼翼地坐回自己椅子上，缓缓开口道：“这么说是小区里的野猫晚上从外面钻到房子里面，所以阿婆才会听到那些声音？”

郝仙点点头，“一点不错，还好我去问了问物业，要不然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就算没病也弄出新病来了，你知道吧，前几天我还在我们小区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猫，腿上全是伤，被人扔在一个鞋盒子里，然后啊，我们那还有一辆车，上面都是血手印，小区里的老人都说要不是有什么杀人犯躲在我们小区。　　我们可是高档小区啊，9万一平米呢，要是真的有什么杀人或者杀猫的人在我们那，那不是要吓死人的啊，还好物业说应该不是有什么杀猫的人，应该就是我们这一层的中央空调排风系统当时没有做好，因为我们这幢楼啊当时做了什么楼顶花园和空中呼吸系统，就是把外面的空气进化过滤然后再循环放到我们楼里，其实都是噱头啦，什么环保楼宇都是假的，说白了就是多挣钱，现在好了，几年下来，这种通风设备都形同虚设放在那里，倒成了害死猫的东西了，估计天冷，猫以为这里面暖和，结果进去以后就是个迷宫，谁家要是开了排风设备，那么好了，估计就困死在里面了。　　我啊估计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所以，邻居家什么时候洗澡或者开了排风系统，猫就狂叫，然后我就睡不着了，医生你说说看，要不是你提醒我谁想得到这种事情啊。”

郝仙这不吃药不打针就能睡着了，也不用再担心自己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有幻觉之后，对沐春真是相信的五体投地的，还想着这医生要是一般的小毛小病都能看的话以后就直接挂号身心科找他看得了。　　就是这五楼实在是欺负老年人，不过还好，她身体健康，再走个两三年应该问题不大，爬爬楼梯也算是锻炼筋骨了。　　郝仙夜晚睡不着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沐春自然是很高兴，等她高高兴兴开了一点钙质补充剂下楼后，沐春重新核对了一下郝仙家和李牧家的地址。　　核对完地址后，沐春半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在脑海中推演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　　看来那天李牧来这里以后应该是回家打开了吊顶，随后可能在吊顶上发现了惨死的猫的尸体。　　随后他可能研究了猫的死亡原因，最后发现是因为猫从通风入口处进入后就没有办法再逃出去所以惨死在通风系统中。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李牧的担忧应该也能够解开了。　　他的自责和焦虑应该也能解开了。　　沐春嘴角轻轻一扬，高兴地轻轻跃起，踩着地板转了一圈。　　那些看起来简直和恐怖电影一样的夜半猫影，那些让人睡不着觉的嘤嘤猫叫声，原来只是因为一个设计上存在缺陷的通风口，现实真的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昨天还有各种精神障碍需要鉴别诊断，突然之间一切不过是因为施工设计上的漏洞。　　房子里的居民不安和恐惧了那么久，终于在知道答案后彻底轻松下来，甚至可以痛骂一顿物业失职，郝阿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彻夜难眠，李牧也不用疑神疑鬼怀疑自己有暴力倾向。　　身心科突然变得没有意义，所谓的病人和身心疾病不过是因为在一个变得错误的环境中，当环境修补好了之后，这些病人也就再也不是病人，再也不需要沐春的帮助了。　　这样————————真好！　　真希望所有的困扰都是有外在因素的。　　沐春高兴地打开跑步机，快速地跑了起来。　　这时候，沐春的电话响了起来。　　沐春只好暂停跑步机，回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电话是张亥打来的。　　————————————　　经过周六晚上白露的事情，沐春大致已经猜到张亥这个电话多半是与何平有关。果然张亥在电话那头的情绪听上去有些悲伤。张亥告诉沐春，何平病了，医生检查结果并不理想，他身患肺癌，而且已经是中晚期，需要立刻入院治疗。　　沐春想起之前在知南附属医院的时候何平的脸色看上去就有一些不对劲，时不时还会很痛苦的咳嗽，果然是生病了。　　既然病了为什么不治疗呢？　　“需要家属这边请律师代为办理一些手续，何平他需要治疗，今天早上我们联系了他的妻子白露，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何平希望可以见你。”

“见我？”

沐春有些诧异。　　张亥继续说道：“是的，他想要见你，至于原因，我以为你可能清楚，他在知南附属，你应该很熟悉吧！”

“是的，那我可以去见他吗？是不是需要什么手续还是走什么流程？”

沐春问道。　　“沐春老师是医生啊，这边是可以申请会诊的，知南这边的胸外科会申请邀您过去会诊，只要您这边同意就可以了。怎么说呢，这事情本来其实可以不用我们警局管了，但是，我毕竟参与了这件事，当天也去救了许丹，后来也采集了一些线索，目前鉴定科那边也有了结果，想想装了白开水的白酒瓶，加上送外卖的音频和何平这段时间的演出工作时间......对了，沐春老师还不知道吧，同事那边去取样了，一部分药是一种酸味糖果，并不是真的药物，一明说这个推测您早些时候就想到了。”

张亥的意思沐春听懂了，作为一个老警察，他应该是不希望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希望看到有人把救护车、警察、医生，这些公众资源当作儿戏，并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在网络上做这种毒害他人的自-杀直播。　　电话最后，张亥向沐春提起，他的女儿今年20岁出头，和许丹的年纪差不多，他不希望年轻的女孩子动不动就想着自杀，他也不希望年轻的女孩子整天沉浸在看直播这样无聊的事情里。　　听的出来，这是一个父亲对年轻女儿的担忧，同时也包括了对整体文化，对年轻人心灵造成影响的担忧。　　沐春答应张亥一切听警方和医院那边的安排。　　挂断电话以后，沐春重新回忆了一下整件事，然后给白露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白露的电话才回了过来，“沐医生，抱歉，我看了通讯记录，我周六是不是找过你？”

“是的，当时你喝醉了，现在清醒了吗？”

沐春问。　　“不好意思，还是头疼，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白露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累。　　沐春试探着问了一下白露是不是去看过何平，白露有一种不愿提起这件事的抗拒，“我不想提这个人，他不要我也不要这个家，我已经不想想起他，如果是何平的事情，我先挂电话了。”

从白露的反应中，沐春可以断定，白露根本不知道何平生病的事。　　考虑到何平似乎是有意隐瞒自己的妻子，沐春也没有在电话里将张亥所言尽数告诉白露，只是关照了几句让她注意休息，再也不要碰酒精。　　“家里没有酒，我本来已经好了，真是让医生费心了。”

白露有气无力却尽可能礼貌地回答。　　“好，有时间我们再聊聊关于你酒精依赖的事情。”

沐春严厉地说。　　“依赖酒精不好吗？总比依赖男人好吧，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阵苦涩的笑声刺痛着沐春的心，沐春又关照了一声注意休息，周三记得来复诊后挂断了电话。　　他并没有把握白露是不是会来，沐春摇了摇头，心中很不是滋味。　　话说我大脑里的那个系统啊，你到底是不是手机店展示用的手机模型啊，为什么那些看起来挺牛的【天赋】完全没有办法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启动呢？　　如果说【危机干预】是被动天赋，只有当病人遭遇自杀或者死亡威胁时会触发，沐春也是认可的。　　可是【记忆凝视】怎么看也都是一个主动天赋啊，难道不是应该在需要的时候就能启动或者召唤的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是我的智力值无法启用【记忆凝视】？　　沐春打开抽屉，吱吱作响的抽屉打开后，沐春从里面拿出手机，翻阅了一堆网络小说。　　说到系统的不是都有【天赋】或者【技能】升级吗？为什么我这个就没有升级呢？　　所以说，我这个所谓的系统不会真的就是那场莫名奇妙的生病之后在我脑子里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沐春挠了挠脑袋。　　那我们再来看看第三个【天赋】吧，第三个【天赋】是【权威之力】，好吧，这个至少是能够主动发挥作用的吧，那么我刚才是不是已经足够【权威】了？白露在这种【权威】之下是不是周三会来复诊呢？　　眼看新年将近，何平的案子虽然他已经认罪了，但也不会在年前就开审。　　白露显然已经放弃对何平的信任，但是她好不容易重归正常生活的决心又被酒精打回了原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混乱的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