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看上去是这样，沐笑的意思难道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其目的并不是复仇，而是让这些复仇成为她报恩的一种手段？”

“是的，我是这个意思。”

沐春深吸一口气，人的心思真的是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深远，比沉默的海底更加令人恐惧。　　用一群人的复仇来实现一个人的报恩？这样的事情难道真的是许丹一直以来在策划的？　　她不过是一个和邱平一样瘦小的女孩。　　沐春站到海边，双手扶着栏杆往下望去，海水滔滔，夜色越来越深，海的颜色夜越来越深。　　到最后只能映照出灯光的颜色，等灯光渐渐淡去，夜晚的大海就是黑色的，只剩下声音。　　沐春忽然想起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曾经走到过夜晚的海边。　　夏日，入夜后的路阶缓缓消化着白天的热闹，海边的礁石冷漠地看着大海的躁动。　　沐春看着夜晚的大海，有一种恐慌袭上心头，从那时候起，他就记住了夜晚的大海，记住了那一望无际的黑。　　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海面，没有任何东西比夜晚的大海更黑。　　“沐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说的话，如果许丹和邱平一样，曾经被亭亭玉立拯救过，许丹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说成是为了报答亭亭玉立的恩情也是完全可以的。”

“但是她们未必认识。”

沐春的眼前闪过白色亮光，沐笑的手机正对着沐春的脸。　　在沐春看着大海发呆的时候，沐笑给邱平发了消息。　　她知道沐春害怕打扰到邱平宁静的生活，但是沐笑认为，邱平已经远比沐春以为的更独立。　　她积极面对生活，积极投身公益事业，在帮助他人中获得快乐。　　邱平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个子女孩，她已经能够帮助其他人，用更好的更积极的方式帮助其他人。　　沐笑发消息给邱平，询问有关许丹的事，并且将TLiuT这种特别的账号格式发送个邱平。　　邱平很快给沐笑回复说自己并不知道亭亭玉立认识一个叫许丹的女孩。　　沐笑又问邱平是否熟悉刘美在YouTube上使用的那种账号。　　邱平说，当时有一部分人注册过这样的账号，说是要统一成带有亭亭玉立标识的账号，这样比较好看。　　“按照邱平所说，很可能许丹就是当初T字账号的发起人。她应该也有一个这样的账号。”

“也许，还有一点，许丹和亭亭玉立在现实中可能并不认识。”

“是的，她和亭亭玉立的关系与邱平不同，但并不影响她对亭亭玉立的感情。另外，沐春，我想说的是......”　　沐笑站到沐春身边，海风吹在两人脸上。　　“你想说亭亭玉立的死与我有关，所以许丹的报恩计划中处处有我的影子。她让我知道一切，甚至让我找到了五芒星的线索，所有这些她并没有想要隐瞒。”

沐笑冷笑一声。　　“这很符合她的风格，我调查了她自杀那件事，自媒体的报道出现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和自杀发生时间相同。”

“是的，我当时让楚思思在小区楼下的必经之道上阻止好事者上楼，思思说，我们上楼不久就有人吵着要上楼去看看，楚思思好不容易阻拦了那些人。”

“沐春不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沐笑说的这件事，沐春早有准备，许丹自杀那天，沐春就怀疑许丹想要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是尽最大可能放大这件事情的影响力。　　如今自媒体如此发达，提早将消息泄漏出去，自然有人愿意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现在看来，许丹步步为营的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些事。表面上看起来许丹是自杀中止，并非未遂，事实上她是自己突然停止自杀的。我们到达许丹住处的时候她并不在房间里，视频并非当时的真实画面。”

“处心积虑的女孩。”

“因为紧随着自杀之后就是何平的案子，所以看上去整场自杀闹剧是为了破坏何平的名声，让何平难堪而制造的。”

“这个完全合理，”沐笑接着分析，“何平是颇有名气的小号乐手，让一个名人败坏名声是报复他的最好办法，用直播自杀博得人们的同情，同时又让医院和警察去拯救他，导致这件事情不仅仅是网上的一场秀，它变成了一个真实的社会事件。”

“是的。”

“警察当时又为什么会调查这场闹剧背后的隐情呢？”

沐笑有些不明白，毕竟她没有亲历许丹自杀那件事，能够找到的资料也相当有限。　　海面在沐笑的眼中也变成了漆黑一片，好像埋藏了太多心事，最后变得无法明亮起来。　　“因为破绽重重，到处都是疑点。我们到许丹房间里的时候她并不在家，摄像头开着，但是她人却并不在，房间里有呕吐的味道，用于自杀的药物也是假的。　　疑点是不是很多？太多了！　　我当时就很快分析出这根本不是自杀，就是一种带有目的性的闹剧，而目的应该就是博人眼球，有些人想红，就会做一些博人眼球的事情，网络时代这也是一些人想要的‘捷径’，摆脱当下生活的一种办法。　　当时的许丹看起来就有一点像是想要一举成名。　　在去许丹家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她不是真的自杀，到了许丹家之后种种迹象愈发证实了我的猜测，当时和我一起去的还有张亥和刘一明，警察有两人，刚巧方明那天也和我们在一起，他也到了许丹家中。　　这正是这位姑娘想要的吧。”

“目的是什么呢？而且她如何能算的那么准确，算到你们都会去？”

沐春沉思片刻，转过身，将后背倚靠在护栏上。　　“她不需要计算的非常准确，她想要的只有一个人。”

“是沐春。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沐春出现？”

沐笑的声音越来越轻，现在她真正感觉到危险就围绕在沐春身边，越来越近，仿佛恶魔的脚步越来越近。　　一阵风吹过，毫无凉意，沐笑却打了一个哆嗦。　　“别害怕，我不是还好好的嘛！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怎么说呢，我也算是小有名气，想要将我卷入一件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效仿之前已经发生过的事。”

“自杀，因为亭亭玉立事件，不管是警察还是市民都知道了身心科也知道沐春医生。”

“是的，名声在外，可以帮助一些人，也能被一些人轻而易举利用，只要有人精心计划，想把我卷入一件事并不困难，何况我还有很多不可能放下的事情。”

“你的病人，你的责任。”

“是这样的，笑笑，这大概就是我最大的弱点，当然一个人没有弱点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害怕，我没有那么脆弱。”

借着海边步道的灯光，沐笑看清了沐春的脸，正如他所言，他并不害怕，也没有半分脆弱。　　“利用自杀将我引入她的计划中，第一步她显然是成功了。接下来通过自杀事件，让警察发现问题，随后她揭露出何平的罪行，控诉何平对她进行家暴，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这是为了报复何平还是为了报复沐春？”

沐笑问道。　　“是为了报复我，何平是一颗她利用的棋子，而且真的是非常优秀的一颗棋子，何平身患重病，自知不久于人世，情感本身就处在脆弱的时期，许丹接近他，仰慕他，依赖他，何平疼惜许丹遭遇过的童年痛苦，照顾她，给她安慰，这一切本来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情感上的相互帮助吧。　　不存在什么过错。”

“何平和许丹？”

沐笑没有说完，她知道沐春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何平没有对不起白露，这正是许丹厉害的地方，她非常善于分析人心，也很知道如何利用何平最大的弱点，何平的弱点就是白露。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许丹，你知道何平生病了，又知道何平不愿意告诉自己妻子他身患重病，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白露是我的病人。”

“她怎么知道白露是你的病人？”

“你可以搜索一下我的视频，会有我和白露在火锅店吃饭的视频，当然，那个视频可能就是路人拍摄的，觉得好玩传到了网上，后来有人认出是我。　　这事情贾院长也找我聊过，都是关于医生的职业操守问题。”

“就是你在火锅店和一个女孩子吃饭的视频，那个我看了，应该是你故意的吧，用暴露疗法治疗病人，你必须坚持到底才行，要不然可能非但没有效果，反而会增加治疗的复杂度。”

沐笑一眼就能看出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沐春非常高兴。　　不论是贾院长问他这件事，或是刘淡淡和刘田田问起沐春关于这个视频的事情，沐春都是含糊其辞，总之就是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没想到沐笑一看就明白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是很多医生都不会做的事情，走出医院对病人进行治疗，这对医生而言没有半点保障，很容易出现各种纠纷。”

“是这样的，但是我还是会这么做，如果完全为了保护我自己，而放任更好的方法不用，这不是昧著良心嘛。”

“还是有很多医生会采用更为圆滑的方法，就算是拖延了病程，医生也该为自己的处境考虑一下，沐春啊，毕竟你是在一家公立医院工作，治疗病人是一方面，保护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工作涉及到医院的人际关系，还有治疗病人，这些我都明白。　　我们继续说许丹的事情，我想她要通过这则视频找到我并不困难，恰巧白露又是一个名人，虽然不是娱乐圈的明星，但白露曾经是一位钢琴演奏家，她的丈夫又是一位事业蒸蒸日上的小号乐手，许丹就想到利用何平和白露的关系，来报复我。”

“利用这两人的关系想要报复沐春，这姑娘可真的很会想。”

“是的，心思缜密，而且用白露来报复我不仅可以等到今天这一步，在这之前，许丹就想到了很多利用白露的办法，要不然这个视频怎么会如此清晰，如此恰到好处呢？　　除非有人跟踪我，而拍摄这个视频的那一天我一直和方明在一起，然后我还给你打了电话。”

“你已经非常小心了。”

“我看上去是不是很粗心？完全不像一个很小心的人？”

沐笑想笑，但是心情沉重的她还是没能笑出来。　　“所以是许丹偷拍了这个视频？”

“嗯，JazzJazz的那位调酒师，带着鸭舌帽，穿着非常潮的那个男生，应该就是许丹。”

“女扮男装？我都没有留意，只是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我也觉得怪异，但是说不出来有什么怪异的地方。现在想来就很清楚了，能把视频拍到那么清晰，时间把握的那么清楚，这个人一定在酒吧内。　　笑笑有没有站在酒吧的玻璃窗外朝里面看过，能不能看清楚？”

“可以，但是只能看到背影，而且灯光不够亮，如果要在店外拍这个视频的话，清晰度不会这么高，角度也完全不对。”

“而且那个人恐怕要贴着玻璃拍，才能避开路灯的反光。”

“是这样的，这个我们可以试验一下，JazzJazz离这里不远，沿着海边走就可以走到。”

“没有必要，许丹应该不会在那里了。”

“为什么？”

沐笑不太明白沐春的意思。　　沐春微微笑了一笑，伸了一个懒腰，“原因挺简单的啊，因为白露不在绕海了。”

“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好事情啊，笑笑本来就没必要面对这些混乱的东西，女孩子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了，如果总是能想到这些，弄不好那个看起来很聪明的人内心也比较混乱呢。”

沐春还没说完，沐笑立刻捂住了沐春的嘴，紧张地说：“不要这样讲，我不喜欢沐春说这样的话，沐春的心灵是最纯洁的，最最纯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