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小英，你看着我，然后回答我的问题，你喝了多少水？这些是不是都是你刚才喝的？”

“刚才？刚才什么？”

小英有些记不清楚，她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能不能找到一些含盐的食品？”

沐春转身对一旁站着的可儿说道。　　“那个......苏打饼干？”

阿风抢先问了一声。　　“对，苏打饼干可以的，有没有？或者运动饮料，佳得乐或者脉动那种。”

“可定有，我去买。”

可儿虽然不明白沐春为什么要这些食物，但是看着小英迷迷糊糊的样子，眼下也只能相信这个医生能够找到小英奇奇怪怪的原因。　　先不说是不是舞蹈症，现在的小英更像是一个健忘的老年人，可儿简直怀疑她连自己是谁都未必能回答清楚。　　“沐医生觉得是什么问题？”

张文文蹲在沐春身边，说话非常小声。　　“我没什么病吧，刚才就是运动多了一点，好在好像蒙混过去了，大家都以为我在参加一项公益打卡活动，时不时就要跑跳起来。”

小英看起来已经稍稍恢复一些记忆，刚说完一句话，她有无意识地打开矿泉水瓶盖，准备喝水。　　“啪”的一声，沐春抢走了小英手里的瓶子。　　“医生你做什么？”

阿风跑到小英身边，张开双手，将小英保护在自己身后。　　刚要走出房门的可儿闻声赶来，　　“怎么回事？”

可儿急切地问。　　“沐春医生你这人是不是不正常，我喝口水你为什么从我手上把矿泉水瓶抢走？”

“苏打饼干呢？”

沐春没有回答小英的问题，而是伸手问阿风拿苏打饼干。　　“哦，在我包里，我一直带着的。”

“那就麻烦拿一下，现在就给小英吃一点。”

沐春以近乎命令的严厉口吻说道。　　“那你......”　　阿风有些犹豫，他看了可儿一眼，可儿朝他点了点头，自己则是走到小英身前，挡在沐春和小英中间。　　“没事的，医生可能是一时间比较紧张吧。”

小英想着医生也不至于看到大明星就过分激动吧，怎么看，这位医生也不像是看到明星就会发疯的人。　　而且，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虽然有些粉丝见到自己喜欢的偶像会精神过度兴奋，做出一些夸张的举动，甚至伤害到明星本人，但是沐春医生明明看起来是非常冷静的。　　只不过冷静的脸上看不出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么夸张的事情来。　　当然也绝对不可能是沐春医生渴了，想喝水吧。　　“把水给我吧，我想喝一点。”

小英客客气气，与其说耐着性子说话，不如说她还没有什么力气像平时那样说话。　　“你不能喝水。”

沐春回答。　　“为什么？喝水有什么问题吗？不是每天八杯水是基本吗？”

小英莞尔一笑，这笑中还带有几分对医生所言的不屑一顾。　　“每天八杯水那种伪科学也有人信？”

张文文立刻纠正道：“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适合每天和很多水的，凡事都是有一个限度的，范围以内都是正常，超过了都是病。”

“这位是？”

小英看了一眼这位高大帅气，说话却非常自以为是的人，随后用眼神示意阿风再给她一瓶水。　　“这位是张博士，知南附属的神经外科医生。”

“神经外科医生？”

小英警惕地看着张文文，似乎对自己助理的话不太信任，　　“先把饼干吃了吧。”

沐春将饼干拆开后递给小英。　　小英将信将疑地看着沐春，“为什么我要吃苏打饼干？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而且对我的身体也不合适。”

“那么泡芙、鳗鱼饭是不是合适一些？”

“你！”

沐春的话显然令刘小英感到非常不愉快。　　“看来沐医生是怀疑你出现低钠血症的症状，所以让你补充一点盐分而已，不要这么紧张，你看起来的确有些像低钠血症。”

“别胡说了，什么低钠血症，我不能再吃含有面粉的食物，一点也不吃，不瞒两位医生，就在刚才，我吃了一小份薯条，而且还是加了芝士的薯条。”

“我明白了，你因为吃了薯条所以心里紧张，感觉自己一定会发胖是不是？”

“这个......是不是我害怕体型变差这几个字已经写在脸上了？”

小英看起来仍然很虚弱，沐春判断下英的跑跳和亨廷顿舞蹈病并未关联，他之前担心的是小英因为对身材过度担忧，长期处在高压力之下。　　这种压力和工作的压力不同，忙于工作的时候可能压力水平比较低，相反，工作结束之后压力水平可能剧增，这是因为人在忙于工作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意义和充实”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人一个人对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更有控制感，当一个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的人空闲下来的时候，“罪责感”会慢慢滋长，这时候，会出现一些诸如肠胃问题和头疼之类的躯体症状。　　小英的典型症状是头疼，所以沐春的初步判断是压力导致头疼。　　综合考虑她的工作和社会角色，人们对艺人的普遍要求也是身材要好，人要漂亮。这些要求是每时每刻都影响着小英的。　　她在忙完工作回到工作室以后，压力水平就会增高，甚至到了产生睡眠问题的程度。　　目前来看，不仅仅是压力过高的问题，还有其他沐春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正在影响着小英的健康。　　“如果是低钠血症的话，对你的健康非常不利，你应该觉得浑身无力，脑子也不太清楚吧。”

张文文看到小英拒绝吃沐春递给她的饼干，于是帮忙解释起来。　　“低钠血症？怎么可能，医生你开什么玩笑？我在想我还是应该找更专业的内科医生来看看了，我才做过体检不久，所有指标都是正常的，没有低钠这样的问题，还有一点就是，您让我检查血糖，我也查了，感谢上帝，我也没有血糖问题，不论是空腹血糖还是餐后血糖都是正常的。”

“是的，但你体检之前没有像现在这样喝下那么多水，你先把饼干吃完吧。”

小英看着沐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饼干，吃了起来。　　刚吃第一口，她皱了皱眉头。　　沐春问，“是不是又想喝水？”

“是......”小英一边点头，一边回答，“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小英是不是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稍稍运动之后就要不停喝水的？”

小英看向阿风，阿风挠了挠脑袋，说道：“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好像是这样，我以为是天热的缘故，不过......小英的体型一直保持的非常好，我也没有多注意这个问题。”

“你没有发现她的体重是因为水份流失之类的吗？”

张文文以异常专业的口吻说了一句。　　“没有，我也没有听说过低钠血症这种东西啊，对我来说有点朝纲啊，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阿风想到的是一个月前，小英和圈子里几个艺人一起打羽毛球，小英的羽毛球水平虽说是业余里面的一般水平，但是大家也就是聚一聚，一起运动一下，就和男明星喜欢组建足球队那样，圈子里几个女艺人组织羽毛球聚会也是健康向上的好风气。　　小英一直传递给大家的就是青春和正能量的形象，羽毛球场上她也是非常努力，尽量表现出最好的水平。　　“羽毛球？”

沐春皱了皱眉头。　　“是的，而且场馆里是不开空调的。”

阿风吐了吐舌头，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三月份的时候也的确不需要开空调，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倒是球馆的管理员，一位深藏不露的羽毛球高手开玩笑地对小英她们说，你们这哪里是打羽毛球啊，你们是喝水比赛啊。”

“喝水比赛？”

张文文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一群女明星打羽毛球的时候不停喝水，不知道为什么张文文就觉得画面有些诡异啊。　　“嗯，那位老伯伯管理室里有一个立式冰柜，冰柜里的水全给姐姐们喝完了，小英喝的是不是最多的我就不记得了。”

“我觉得少秋喝的比我还多吧，我不算喝太多，就是很渴，一停下来在旁边休息的时候就想喝水，就是那种最好把我放在水池里让我喝水的感觉。”

“看起来的确是我担心的那个问题。”

沐春说完，又督促小英再吃一小片饼干，这时候，可儿拿着运动饮料回来了。　　“好了，喝点脉动吧，你要哪个口味的？青柠吧。”

“运动饮料含糖的。”

小英非常反感地说。　　“但是你的电解质出了问题，现在喝水是不解决你渴的问题的，而且如果确诊存在血钠浓度过低的问题，小英就要注意运动后要补充运动饮料和盐分，低钠的影响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说了没有的。”

小英又重复了一遍。　　血钠浓度降低会引起头痛、恶心、痉挛、反射减弱、言语障碍、昏睡、意识错乱、癫痫发作和谵妄，严重者甚至会出现昏迷，随着血钠浓度进一步降低，更甚者会出现猝死。　　虽然目前看来还不严重，但是谁知道哪一天就突然严重了。　　但是不仅仅是小英没有把沐春说的事情当作一件严重的事情加以认真对待，可儿和阿风也没有觉得有多可怕。　　和刚才的紧张相比，可儿见到小英之后，明显放心不少，因为小英看上去就像是运动过度有些虚弱而已。　　她更在意的是小英不要在工作的时候出现突然跑跳这样的事，虽然这两次都算是蒙混过关，可是不知道哪一天就混不下去了呀。　　被当作神经有问题就麻烦了。　　“小英姐，你还是听医生的，先喝一点运动饮料吧。”

阿风劝了一句，小英勉强喝了几口。　　“再喝一点，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吃了苏打饼干又喝了运动饮料，如果真的是沐春想的那个问题，应该现在就会有些明显改善。　　小英点点头，惊奇地看着沐春，“我好像好多了，刚才觉得脑子沉沉的，现在好像也没有了，怎么回事？”

“沐医生刚才说了很多，所以小英没有听清楚？”

张文文这么一说，小英也觉得好像自己刚才的态度是有些问题，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只是觉得脑子昏沉，好像脑子里有严重的雾霾一样。　　“就是......实在抱歉，其实我不太清楚刚才......”　　“你不太清楚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有一些记忆紊乱，这是正常的，过几分钟应该还会比现在更好一些。”

随着身体越来越轻松，脑子越来越清楚，小英也开始对沐春越来越信任。　　“谢谢医生，”她说，“我真的好多了，所以真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血钠浓度过低的问题吗？”

“嗯，根据你之前的体检情况和两次血糖检测情况来判断，我认为更可能是低钠血症，而造成低钠血症的原因......”　　“那么医生，我应该注意些什么？难道渴了也不能喝水？我需要喝很多水才行，你知道的，要控制体重和保持身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瞒医生，我在镜头前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根本不能吃甜食，油炸食品之类的也是不吃的。”

“女艺人很辛苦的，沐春医生，小英对自己非常严格，这么多年来她在吃东西的问题上一直是非常注意的。”

“不怕您笑话，那天在医院，看见你和护士在吃鳗鱼饭，我真的挺羡慕的，要是我也能这样吃一份鳗鱼饭该多好，我以前也是非常喜欢吃鳗鱼饭的。”

小英双眸低垂，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她感到疲惫，而是她觉得有些伤感。　　“那就吃呗！”

沐春站起身爽快地说道。　　“啊？”

没想到沐春突然这么说，小英惊讶地就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般。　　“那就吃吧！”

这样的话别说小英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就连小英身边的人也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可儿不会说，阿风不会说，可儿只会提醒她不要和奶茶，为什么要和剧组准备的奶茶啊，小英不是早就不喝这些东西了嘛！　　“难道想吃一样东西的时候就能够吃到嘴里，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吗？”

沐春傻乎乎地笑着说。　　“哪有这么容易的。”

小英悠长地叹了一口气，美丽的双眼凝视着窗外，她的眼睛已经变得清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