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芮和怀智站在宜香苑门外候着,通报的丫鬟走了出来,“大少爷,三小姐,老太太有请。”
檀芮和怀智对望了一眼,好歹进了门。院中的奇草仙藤完全没有因为秋季的到来而枯黄,而是牵藤引蔓,累垂可爱。以前这里只是荒废的,便长了这么些花花草草,如今打理一番,竟也是别有一番景致。院子算不得大,但也不算小,视野比她那寒香苑更开阔。檀芮和怀智进到正堂,郁老太坐在那张金漆雕龙扶椅上,因为天气微凉,便在椅子上垫着弹墨椅袱。她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两人跪地行礼,“檀芮给祖母请安。”
“怀智见过祖母。”
“起来吧。”
郁老太懒懒地开口,透着漫不经心。郁老太打量着怀智,面容俊朗刚毅,神情一派正气,竟是与她丈夫郁唯极为相似,不禁怔了一下。怀智只感觉她态度冷淡,似是不喜,感到这次尝试成功的几率不大,但也得硬着头皮试一试。他开口道:“祖母,孙儿素知祖母不喜被人打搅,因而至今也未前来拜望,祖母莫怪。”
连说话都那么像。郁老太愣了愣神,没有接话。摆明了不待见,怀智却面不改色,继续说:“今日我与妹妹前来,便是要来探望祖母,祖母年事已高,又从未到过这北方干燥寒冷之地,怕有许多不适应之处。”
郁老太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我老婆子还没那么娇气,连这都适应不过来。”
“既然祖母一切安好,那我们便放心了。”
怀智说完,檀芮又说了一番客套寒暄的话。郁老太只是一概简单的应着,双方便像是在打太极,你来我往。丫鬟奉上的茶喝了一半,寒暄的话说得差不多了,怀智和檀芮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酝酿如何切入正题。怀智正酝酿着,郁老太却抢先故意说:“你们瞧也瞧过了,也陪我说了这么会子的话,该进的礼数也算尽到了,这便回去吧,我老婆子有些累了,要歇一会儿。”
她说着,眼神示意宁婆子过来扶她进去。“祖母。”
檀芮心里一阵着急,脱口喊出来。郁老太心里暗哼一声,她轻轻试探便开始着急了,她冷冷问:“还有什么事吗?”
檀芮硬着头皮说:“祖母,我和大哥有一事相求,虽有些斗胆,但唯有祖母能帮上一二。”
“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那方才说的那么多话便是为了这会儿这个请求吗?”
满是嘲讽的语气。檀芮和怀智脸上一阵尴尬。檀芮有丝讪讪地说:“我们对祖母的关怀自然是真的。”
郁老太很不给脸子地暗哼了一声,不作回应。怀智恭敬作揖,“祖母,此次我们前来打扰,实在情非得已,但此事于我事关重大,实在不得不开这个口。”
“如若方才你们开门见山,不说那一番虚伪套话,我倒还觉得你们够直爽,兴许能答应。”
她缓缓说,“现在,无需多言了。我最讨厌的便是不真诚的人。”
檀芮和怀智一脸失落,他们万万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拒绝了。檀芮言辞恳切地恳求,“祖母,若方才我们失言了,您觉得我们不够真诚,日后孙女定当常到祖母院中走动,以尽孝道。此事对大哥而言真的事关人生,还望祖母无论如何先听我们一言。”
郁老太闻此,心里又是一阵暗哼。精心铺垫,便是为了常到她院子走动,打着尽孝道的名义拉拢她,与刘氏和霍氏相比,手段果然高明了许多!宁婆子一直盯着怀智,只觉得长得太像,不禁动了些恻隐之心。她劝道:“老太太,让他们把话说完又何妨,如若就这样拒绝了,他们只怕会心有不甘,一再来打扰。”
郁老太听了,不语,算是默许。宁婆子眼神示意他们,檀芮脸上露出高兴的笑,怀智脸上的神情也和缓了许多。怀智正色说:“明年便是科考之时,父亲一直寄希望于我,希望我参加科考,以谋得一官半职,但我志不在此。”
郁老太挑眉,“那你志在何方?”
怀智与郁老太正视,说道:“我意在武,就算不能像侠士一般自由行走于江湖,至少像伯父一般,做个武将,在沙场杀敌,抛洒热血。”
他这话一出,郁老太和宁婆子神情都有些怪异。“你想让我游说你爹,让他答允于你?”
郁老太反问他。怀智点点头。“我多番试探爹的态度,他都不曾松口。而他一直对祖母敬畏有加,您若肯为我求情,爹定然会重新考虑。这郁府上下,便只有祖母一人或可扭转乾坤。”
郁老太只是沉默着,猜不透她的想法。良久她才开口,“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我不便插手,你们回去吧。”
檀芮和怀智心里一阵失望。檀芮心里一阵难受,“祖母,还望您能重新考虑一番,这关系到大哥的人生啊!”
“如何走不是人生?执着追求的便一定美好,一定是对的吗?”
郁老太满脸冷然。檀芮据理力争,有些激动地连连反问,“个人有个人的意向,这一点祖母应该非常明了,伯父不就是没有科考,堂哥不也是从武了吗?那大哥为什么就不可以?大哥有他的追求有什么不对?祖母不能将心比心吗?”
“放肆!”
郁老太训斥道,“这番咄咄逼人,出语激愤,是求人的姿态吗?”
檀芮一时噎住了,她面带微红,语气缓和下来,“檀芮方才太激动了,还望祖母见谅。可是这真的事关重大,只要祖母愿意开口,爹爹一定会同意的!”
郁老太摆摆手,“好了,不必说了。这个忙我帮不了,如若我今日插手,来日他走得不顺,反而累及我,责怪起我来。我来之前便打算好了,你们家的事我一概不管,这些纷争我瞧得多了,心里疲惫得很。”
“祖母……”檀芮不甘心地唤着,怀智叫住她,“檀芮,算了。本来到这儿之前我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是……”“既然祖母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又怎能勉强。”
怀智的脸上带着一丝悲凉。檀芮仿佛读出了他心底的失落。她满是期盼地望向郁老太,希望她能回心转意,可是她的脸上,却依然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两人一路沉默地走了出来。“大哥,此事你待如何?”
檀芮有些试探地问。“虽然祖母不愿帮忙,那便只能靠我自己了。”
怀智脸上充满坚毅。“你要跟爹爹坦白?”
怀智点了点头。“我跟你一块去,多一个人也许好说话一些。”
怀智却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做吧。我也的确该跟爹有一次真心实意的谈话了。”
檀芮听罢,只得点点头。宜香苑里,郁老太依然呆坐在扶椅上,喃喃说着:“像,真像!”
“毕竟是老爷的亲孙子,自然是像的。”
宁婆子说着,“我瞧着老太太失神的模样,还道您动了恻隐之心,要答允下来呢。”
“这件事就像是往事重演,当年,清泽便与坤泽一道跪在地上恳求我去找老爷求情让他习武。”
郁老太陷入回忆中,叹了一声,“如若往事重演,我定是不会心软答允他们,这样清泽也就不会过得这般辛苦。”
“老太太,你也是为了大少爷考虑,不希望他步上清泽老爷的后尘是吗?”
宁婆子试探性地问,郁老太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不说了,我有些乏了,扶我去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