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发着狂的凌辕，心里有些怵然。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郁氏父子，“为了这个计划，你竟然策划得如此周密，不仅收买了手握兵权的郁清泽父子，连外族势力你都联合了起来，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皇上不懂吗？”

凌辕有些嘲讽。皇上脸色变了一下，“你何来如此巨大的财力？”

“我爹既然会甘愿自刎，把我一人留下，便是做了充足的后手准备。他埋下了各路人马供我差遣，其中便不乏善于敛财之人。”

他看着皇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皇上还记得春宵阁吗？”

皇上和褚恒都惊住了，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心里生出寒意。皇上冷问：“春宵阁背后的人，原来是你？”

“没错！是我！”

褚恒顿觉不敢置信，不由暗暗佩服起他来，“密道里与三王爷勾结的名册，是你有意所为，目的便是要让皇上下决心除掉他！”

凌辕眼含轻蔑，“终于想明白了？”

“当晚我夜探春宵阁，你便起了防备，所以就转移了资产，还使了这么一出，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真是高明！”

褚恒死死地盯着他。欣哲的手脚变得愈发冰冷，她有些木然地说：“一切都怪我，怪我……”她声音里有些哽咽，“我无意中偷听到皇兄和褚将军谈起春宵阁，我想去玩，便告诉了六哥，让他陪我一起去……”欣哲说着时，眼神透着深深的失落，紧紧盯着凌辕，凌辕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不与她对视。皇上和褚恒听罢，也不由满心惊诧。谁都没有想到，当日之事，还有这样的内幕。褚恒心里升起另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三王爷后来的举兵造反，也跟你有关？他在北境集结兵力，而你在北境亦有势力！”

“没错。”

凌辕又干脆地应了下来，“是我暗中给他输送兵力，煽动他作乱。他举兵之后，我的兵力及时抽离，他便毫无悬念地大败。”

皇上的脸已经黑了一片，“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辕抿唇，“他本就有异动之心，我不过在背后推了一把，也顺便借你之手解决掉他，也免得来日我自己动手。”

褚恒却道出另一个目的，“你的目的不止于此，你还为了制造声势，让郁府的人离府逃难，然后你便顺利从郁府，也就是前太傅付曹功的府里运出你父亲为你留下的巨款。”

褚恒看向付小白，“皇上定然不知这位誉满京城的学士付先生的真实身份。”

皇上一惊，“他又有何秘密？”

“他便是前太傅付曹功之子付重锦，他入郁府教书，不过也是为了那笔巨款。”

付小白脸上一副坦然神色，已然没了半点波动。众人又是一阵惊诧，欣哲已经觉得无力承受这些真相，这些真相便如同一个个巨型炸弹，炸得曾经那份手足情谊荡然无存，眼下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这些事，竟全都出自凌辕之手，这还是以前那个总是低眉浅笑的哥哥吗？凌辕已经不打算再做任何辩解和隐瞒，他只想把这十几年来压抑于心的话全都吐出来，也让自己轻松一些。“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从小到大，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想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我夺权铺路！我在你们面前扮出一副只会各处游玩的闲王形象，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凌辕脸上又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可惜啊，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最后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一个女人，功败垂成！”

褚恒的心揪了一下，生怕他把檀芮说出来，却只能暗暗着急，什么都不能做。凌辕却就此住了嘴，没有再多言，褚恒不由暗暗宽了心。欣哲缓缓走向他，脸上已经挂着泪，“六哥，我只想问你一句，我们自小投缘，喜欢玩在一起，这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通过我更方便的得到你得不到的信息？你喜欢带我到处游玩，是真的，还只是把我当幌子？”

凌辕看着欣哲，心里有一丝扯疼，他面露苦笑，“如果说我对旁人都问心无愧，唯有对你，和另一个人，有过愧疚。现下，让我心生愧疚的，便只有你一人。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也是怀着不纯的目的，但后来那么多年朝夕相处，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最亲的妹妹。我每利用你一次，心里就多一分愧疚，多一分亏欠。欣哲，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欣哲听了，眼泪不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抱着凌辕，不住地捶打他，“六哥，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如果不这样，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般谈天说地，一起到大江南北到处游玩。我还跟芷仪说，等她长大了，一定要让你带她到处游玩，你定会是最疼她的舅舅，甚至比皇兄还疼，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

凌辕心里涌起阵阵酸楚，眼角有些湿润，他只是极力地忍着，“欣哲，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今后六哥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凌辕看着怀礼，有些欣慰，“不过，有那个傻小子，他定是不会欺负你，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的。”

欣哲的泪却是止不住，“不一样，那不一样！”

凌辕狠心推开她，转过头去。怀礼走了过来抱住欣哲，安抚着她，欣哲只是情绪失控地大哭着，让众人都不由鼻酸。凌辕转向皇上，“你把她带走，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最后的样子。”

皇上点了点头，眼神示意怀礼，怀礼难得反应那么迅速，他搂着欣哲，半拖半哄地带出了雄议殿，嬷嬷抱着芷仪紧紧跟了上去，凌辕只听到那襁褓中的婴儿发出几声呜呜声，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母亲的悲伤。凌辕心境一下变得异常悲凉，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已经认罪了，这些事，全都是我做的，皇上要何时取我性命？”

皇上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酸涩，“你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毕竟，兄弟一场，你待我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褚恒的手紧紧握着，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来。凌辕心里竟然浮现出那人的模样，原来他心里还奢望着能见她最后一面。他狠狠地骂自己，真是疯了！他只是摇着头，“没有。”

“你的王妃，你便不想再见她最后一面吗？”

凌辕心里咯噔了一下，王妃，原来他是有王妃的，到了生死关头，他竟半分没有想起她来，而是想到了那个最不该想的人，多么可笑。他淡淡地说：“不想。”

他看了褚恒一眼，“她是褚恒的姐姐，想来皇上也不会拿她怎样，也无须我来求情。”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是最后的心愿，那便希望皇上能让我选一种我想要的死法，让我有尊严的死去。”

皇上看了他几秒，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