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尽数绞杀,各项赏罚尘埃落定,整个京城却还弥漫在紧张、恐惧之中。被军队扫荡过的街道一片狼藉,尸殍遍地,那些痛失了亲人的,便只能不停地摇着躺在地上的人,哭喊着。贾森海奉命整治皇宫之内,褚恒等人则领命负责京城内,扫除余孽,安抚民众。怀智肩上的伤愈发严重,他亦是挂念郁府的情况,便未参与后续的整治,直接赶回了郁府。郁府内,亦呈狼藉之态,似是经过了一番砸抢,整个府里异常静谧,一大家子人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一个家丁急忙从外面跑来,直奔宗祠而去,兴奋异常,“老爷,大少爷率援军赶来,叛军已经被打败了!咱们得救了!”
宗祠内的人顿时露出惊喜神色,众人紧张的神色一下子和缓了下来。霍氏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还盈出了一丝泪光,“是怀智,是怀智!太好了,我便知道,他一定会建功立业,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郁坤泽脸上亦露出万分欣慰之色,“怀智,果然是不错。”
刘氏不由瞥了一眼怀谦,他这一年来尽是给她惹事,全然没有半点成绩,如今和怀智一对比,让她颇为臊然。怀谦却似乎完全没有意会到刘氏的这种心理,只是挂着笑,满心都是欢喜。众人中多了一个面容清丽,娇俏可人的女子,身子刚刚长开,充满着少女的青春之气。原是檀雯,她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不禁兴奋地蹦了几下,咧嘴笑道:“大哥终于回来了!”
声音亦是格外清脆,令人听之心里一阵舒爽。檀舒也为终于得以脱困而感到高兴,但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反而暗哼了一声。郁坤泽脸上又蒙上一层忧虑,“这次谋反,大哥也参与其中,我与他毕竟是兄弟,素来亦有颇多来往,今次,只怕我们也要受牵连。”
郁坤泽的话一下提醒了众人,她们一下又都露出惊惧神色。霍氏道:“可是怀智此次救驾有功,立了大功,也算是将功折罪,皇上定能做出英明裁断。”
刘氏亦安慰,但她想到的却是檀烨,“老爷也许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烨儿在宫内深得隆宠,皇上定会考虑她,不会牵连到我们,上次檀芮之事,皇上不也未有过多责怪吗?”
郁坤泽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打开,“这次的事态比上次严重多了。大哥所做之事,涉及国本,触了皇上的逆鳞。仔细想来这几年,有谋反意图的,或真正发动了战乱谋反的接二连三而来,先是东辽的娄均炜将军,再是三王爷,现在又是六王爷,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皇上难免会草木皆兵,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众人听了,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对郁清泽皆盛满了愤恨。檀雯有丝悠悠地感叹,“那大伯父和堂兄定然难逃死罪,可怜了祖母,一个人在西凉……”霍氏嗔怪地看了檀雯一眼,“眼下我们全家的命数都还未有定数,你倒是先操起那闲心来了。”
郁坤泽不由面露不悦,“什么叫闲心?母亲便不是自家人了吗?雯儿先想到了祖母,我倒觉得甚为有孝心,你们谁又想过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何种心境!”
郁坤泽又想到了檀芮,心里不由扯疼了一下,霍氏便有些讪然地闭上了嘴。檀雯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反而让母亲受到斥责,也有些讪然地闭了嘴,一时气氛又变得有些怪异。外面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刘氏开口道:“既然如今叛军已然铲除,天色也晚了,妾身便让厨房开火,准备些好吃的,也好压压惊。”
郁坤泽却道:“眼下哪里吃得下什么好吃的,既然叛军铲除,我也要先去皇宫面圣,自请罪名。该来的,始终躲不掉”这时,方才前来禀报消息的家丁又满是兴奋地跑了进来,“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众人大喜,霍氏和檀雯更是一脸惊喜,檀雯完全没有女孩儿样的一下子冲到了宗祠门口,像一颗子弹似的一下子向怀智扑去。“大哥!”
她异常兴奋,却硬生生撞在他的伤口上,怀智不由哼了一声,肩膀颤了一下。檀雯听到他的哼声,赶忙放开了他,这才看到他肩上的伤,浸出血迹来,檀雯满脸着急,又有些不知所措,“大哥,你受伤了!”
怀智扯出一抹笑,不由伸手抚了下檀雯的头,“大哥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再看檀雯,真的长大了。“怎么会没事,好多血……”檀雯目光里都盛满心疼,又有一些愧疚,“我方才定撞到了大哥的伤口。”
怀智还未及说话,霍氏便迎了上来,语带责备,“你便总是这般莽撞,丝毫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稳重,都不小了,还老是往大哥身上蹭,成什么样子。”
檀雯不由露出一丝赧然,低垂下头。霍氏的目光定在怀智脸上,看到他满脸沧桑,身上又带着伤,心里满是疼惜,眼里又要盈出泪来。怀智最怕她哭,便赶忙道:“娘,这么多人呢,您可先收起眼泪,免得叫人笑话。”
霍氏被他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哭了,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郁坤泽走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刘氏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怀智恭敬地行礼,“孩儿见过爹,见过夫人。”
郁坤泽扶起他,“快快起来,上次三王爷举兵谋事时为父便知道,你定能建功立业,你果然没有令爹失望。”
怀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檀雯问道:“大哥,外面情势如何?”
“叛军基本上已经被剿灭,眼下只是进行民众安抚和战俘处置工作。”
“那皇宫里的情形如何?”
檀雯又追问,问出了方才大家都担心不已的问题,“皇上,可有做出裁断?我们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众人不由都把目光集中到怀智身上,等待他的答复。“皇上英明裁断,未有株连我们家。”
怀智的话便如同定心丸,一下子让他们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过……”怀智又补充,他只说出这两个字,众人不由又悬起心来。“不过皇上亦是会着手调查,若是我们家确实与此事无关,自然不会受到连累,但若是发现些许蛛丝马迹,便绝不姑息纵容。”
郁坤泽面容一滞,随即颇为大义凛然地道:“尽管来查!我郁坤泽身正不怕影子歪,情愿接受皇上的调查,也可洗去身上的冤屈。”
怀智勾起笑,“我亦是相信爹的为人,所以此番,我们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郁坤泽叹息,“可是你大伯和堂弟,我是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做。”
怀智有丝黯然地抿了抿唇,不打算把自己祖父之事说出来,只怕徒增祸事。“眼下我们能做的,便是把你祖母接回来,她如今孤身一人在西凉,也甚是可怜啊……”怀智点着头,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不管怎样,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一件悲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