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本,尽数是她所抄写,王氏何以一看就看出来褚恒代抄?她心里冷了半截,她的院中,有王氏的眼线!惜儿和绿枝也都吓得脸色苍白,心里暗叫糟糕。王氏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神色,“眼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檀芮调整神色,“敢问夫人,到底如何识破檀芮的小把戏?”
她拿起甩在地上的账本,“这本家规是我一人誊写,夫人便只翻了这一本便断言我夫君为我代抄,夫人真是目光如炬!”
王氏噎了一下,脸色骤变,“你是还要做狡辩吗?”
眼下她孤立无援,只能孤注一掷,她语气平和,“檀芮不敢。但凡事都要求个明白,夫人若是能从那些家规中指出哪些是出自我之手,哪些是出自我夫君之手,如此与我对峙,我方能心服口服,甘愿领罚。”
王氏没想到她竟这般不惧,明明被抓住了大把柄,还敢反咬!“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王氏气得牙痒痒。檀芮却是一副温顺无辜,静候发落的样子,神色淡定。王氏却已经见识到了,她这副模样背后是满身芒刺,又尖又利,只要王氏一发动进攻,她便不客气地露出自己的芒刺防御。面对这个黄毛小丫头,王氏竟有些无从下手。王氏面含怒意,“我只需要找个识文辨字的先生一查看,你便无话可说!”
檀芮却依然不松口,“眼下夫人并没有请识文辨字的先生,又是如何能一眼辩解出这些家规不是我一人所抄?况且,夫人只翻看了一本而已。”
“你!”
王氏被她反问得无话可说。班容冷声道:“夫人如何识破没有必要对你明说,少奶奶身为主子,便应该言以率众,身为人媳,便不应该与夫人违戾是非,争分曲直,可却如此阴奉阳违,还出言顶撞,夫人若是不罚你,不足以震慑人心!”
檀芮亦冷声,“班容姑姑就算资质再老,但奴才终究是奴才,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插嘴?”
“我……”班容说不出话来。王氏面如寒霜,“班容的话,便是我的意思!方才你还说着婆媳之道,说得条条有理,如今却如此大逆!”
檀芮抿唇,“家规中亦提到,‘惟宽’是保证室家以宁的重要原则,身为后院之主,应当器量洪廓,不责小过,不念旧恶。能给媳妇表达见解的机会,这才是至贤之姑。”
“放肆!”
王氏怒起拍案,“你竟然胆敢给我说教?我如何为人婆姑,还需要你来教吗?”
檀芮低垂下头,“檀芮不敢。”
绿枝和惜儿脸上的冷汗直冒,一脸着急,却又无计可施。“来人!把她拖到院中罚跪!如此逆施而为,实在是气死我也!”
“檀芮不服!”
檀芮抬眼与她直视,“我承认,这些家规有一部分是我夫君所抄,但就算如此,夫人识破我的手段却令我颇觉蹊跷,夫人根本就不能辨别这些家规不是我抄写,唯一的解释便是,夫人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王氏一个趔趄,檀芮竟胆敢在她面前提出如此质疑!绿枝和惜儿也惊得眼珠子几欲掉落。檀芮目光炯炯,“我偷懒,未遵照夫人之意誊抄家规,我宁愿领罚,但夫人蓄意在我院中安插眼线,监视我的举动,如此行径,难道就是为人婆姑该有之举吗?夫人敢不敢与我到老爷面前对峙吗?”
王氏眼神里闪过一丝怔然,她怒极,“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她随即一转念,冷笑一声,“这后院之事,历来都是我在执掌操办,老爷政务缠身,哪有闲暇管这些琐事?来人!把她们都拖出去罚跪!如若谁有不从,打也要打得她们跪下!”
绿枝惜儿大惊,深知求饶亦是无用,便只护着檀芮,让那些丫鬟手脚伤不到她。时值盛夏,正是日头浓烈之时,外面的青砖石板被太阳晒得发烫,她们三人便被强压在地,膝盖猛触地便是一股火热的灼烧感。没一会儿,她们身上已经冒着汗。惜儿和绿枝伸手为檀芮遮太阳,王氏冷道:“把她们两个的手绑起来!看谁还能替她遮阳!”
惜儿大惊,“夫人手下留情!少奶奶身子娇弱,如今烈日正盛,会出人命的,实在罚不得啊!”
“你一个贱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王氏语调冰冷,“看好了!”
她的丫鬟们都丝毫不敢违逆,低顺地答:“是。”
惜儿和绿枝的手被捆绑于后,两人都急得流了泪,“怎么办啊,少爷近日正是最忙的时候,每天都傍晚方归,若是这样晒上一天,少奶奶定是受不了。”
绿枝亦是没有办法,“希望岸雅和宁霜能过来瞧瞧,也好通风报信。”
班容走了出来,冷笑着接话,“就算她们来瞧,门外的丫鬟也只会说,你们家少奶奶在内与夫人相谈甚欢,不回去用膳了。”
她们顿时面色煞白。而此时门外,确有一人路过,她往里瞧了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别有用心的笑,快速走开了。文氏对贴身侍婢迎姿道:“看来咱们传的消息管用了,待我们午膳过后,你去帮我跑腿传信,咱们便等着看好戏。”
迎姿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