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芮和王氏的事闹得整个相府上下皆知,王氏自然是对她满心记恨,褚世忠对这个媳妇也生出不虞,王氏又趁机向褚世忠吹了些床头风,褚世忠便把檀芮协理后院之职也免了。檀芮却完全不在乎,只觉得不用再早起请安,也没有了协理后院之事,每日顿觉轻松。但褚恒每日需早朝,檀芮却还需尽到为人妻的本分,每日与他一道起身,将服侍他更衣洗漱的工作接手过来。褚恒上朝之后,檀芮若无事,便会趁机补觉。如此悠闲半月,过得格外惬意。今日她打量着这个屋子,再看看这个院子,决意好生装扮一番。枕套换上了金丝鸳鸯双面绣,帐帘上挂上了两个小巧的香包,里面放着干菊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书房里的案牍文书尽数堆砌整齐,贮书处整齐列着书籍。正堂内,设鼎处放上造型精巧的宝鼎,供花设瓶处插上几株鲜梨花,安放盆景处便让她们寻了几盆唤不出名,但格外养眼的盆栽,门窗处贴上了格式窗花。院子外,丫鬟们好生修剪了一番,梅柳杏诸树,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彩带,粘于枝上,又用纱绫扎成各色花灯焖灼,很是费了番功夫。整修完了之后,檀芮终于才有了女主人的感觉,这个院子,看上去也更亲近了些。一直到傍晚,褚恒归来,一进到院子,看着满院的帘飞彩凤,金银焕彩,恍然以为自己走错了院子,看到檀芮一脸悠然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才回过神来,这都是他的这位小娘子的杰作。他向檀芮走近,绿枝正为她扇扇子,惜儿手里端着一盘干果吃食,一颗颗地喂进她的嘴里,她自己则以手帕盖着眼睛,嘴里嚼着干果,俨然一副地主婆的做派。惜儿见了褚恒,欲唤檀芮,被褚恒制止了。他从绿枝手边拿过扇子,轻轻地扇着,惜儿把那盘干果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人都退了下去,褚恒一人便扮演起两人的角色,一手扇扇子,一手给她喂干果,当然,也给自己喂。夕阳撒在她脸上,照着她的皮肤泛着亮光,异常明媚,让褚恒心里动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滞住了。檀芮见果子久久未送到嘴边,风也听了,不由一阵疑乎,“怎么又偷懒了?”
她揭开了手帕,褚恒的脸便撞入她眼帘,神色发怔地看着她。檀芮心里一下子甜如蜜,脸上泛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
褚恒声音很柔。“怎么也不叫我。”
檀芮嗔怪,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褚恒嘴角勾起柔和曲线,只是笑。两人心里都动了一下,煦色韶光,气氛极好。“这些都是你弄的?”
檀芮颇为骄傲地点头,“怎么样?屋里也布置了一番,累了一天了。”
她的语气似在邀功。“看来是把自己当女主人了。”
褚恒语带调侃。檀芮微微蹙眉,“本来就是!”
对檀芮的这般不把自己当外人,褚恒心里也柔和一片。“兵役处情况如何?进入正轨了吗?”
檀芮见他最近总是满心疲惫的样子,不觉有些心疼。“战事刚结束没几个月,现在还在休整阶段,工作自然是繁琐了些。”
檀芮伸手摸了下他的胡子,“定是累了,不然怎么长得这般快。”
褚恒的眼神里放着光,她自己没有注意到,她这动作有多撩人,只可惜,此处多有不便。檀芮突然想到了张灵悦,“不知道表姐的亲事如何了,过了好些时日,也未听到动静。”
褚恒却不看好,“就凭你那办法,我看悬。”
“表姐绣功了得,我又突生了新的法子,锦上添花,更有胜算。”
檀芮眼角挂笑。“什么法子?”
褚恒好奇。檀芮却俏皮了起来,“到时候成了再告诉你,若是不成,我就更不会说,免得被你笑话。”
说话间太阳已经下山,檀芮独自有些饿了,他们便让惜儿去准备晚餐,两人也起身到里屋。褚恒打量着焕然一新的装饰,满眼赞赏,“这才像是有女主人的样子。”
檀芮心里也乐开了花。他进到里屋,见了帘帐上挂着的两个香囊,心里有了些许回忆,他料想檀芮定是不记得了,便没有开口。谁料檀芮却好似读透了他心里所想,从隔间拿出另一个香囊,摊在手心。褚恒眼睛里亮着光,“你一直保留着?”
檀芮却有意道:“我一直塞在抽屉角落里,没瞧见,若是瞧见了,早扔了。”
褚恒却瞧出她嘴角的笑意和眼神里的跳动,心里软了一下,抱住她轻啄她的唇,本只想轻尝一口,却莫名地吻了起来,褚恒的胡子扎得她咯咯乱笑,笑闹地推开他,愈发让褚恒心里发痒。“别闹。”
檀芮嗔笑,“一会儿要用膳了。”
“我眼下不正在‘用膳’吗?”
满眼邪气。檀芮坚决制止,为让他消停,檀芮突然挑起一个话题,“你和你爹,现今如何了?上次你为了我和他翻脸,他定是十分恼怒……”“这你不用管。”
褚恒含糊应答,“我和他一直都这样,好不了了。”
“你心里记恨他。”
檀芮知道,“因为他偏心,所以你记恨他。”
檀芮叹口气,“他毕竟是你爹,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心怀愧疚,而且,他能容忍我入门,又准了我免去每日请安,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你莫要行事过于激越,免得日后后悔。”
褚恒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触动。檀芮又道:“况且,你为我和他闹得这般僵,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就当做是为了我,和解吧。血浓于水,哪有过不去的砍。”
褚恒抿唇,檀芮的话确是让他心里一阵熨帖,他亦做了让步,“大不了以后我不气他,要我这般正儿八经地与他和解,我做不来。”
檀芮嘴角挂笑,深知这已是不易。褚恒转而问:“这些日大房那边有没有动静?你和姨娘的那事进展如何?”
他见檀芮一副闲人模样,难不成真的完全不管这些闲事了?檀芮撇撇嘴,“我眼下已经成功地被夫人算计,成了一个处事不周,目无礼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少奶奶,就是一个花瓶,中看不中用。不用再协理后院,她那边的事我自然不管,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褚恒疑乎地看她,“真的完全不管了?那你还和姨娘定那协议?”
檀芮别有深意的笑,“后院的事你别管。”
褚恒见她的神情,知道她已经有了旁的打算,索性也不追问,只拭目以待,反正他这小娘子总是出其不意地便给他来个惊喜。她转而问,“府兵处的情况你探得怎样了?”
“正要跟你说这事,基本上都已经摸清,你猜怎么着?果然不出你所料,这府兵十有八九都被她换成了自己的人。”
“她的手果然伸得那么长。”
檀芮面露嘲讽。“姨娘那边,我也觉得她不简单,她定不是只为了五妹妹的嫁妆这般简单,你与她打交道要多留个心眼。”
“我自然知道,她想借我之手把夫人拉下水,然后再踩着我上位,可我也不是这么好利用的,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留后路。”
褚恒挑眉,“你的后路是什么?”
檀芮神秘地笑:“以后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