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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州纪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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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冲田总悟都不是个传统意义上好相与的人。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甚至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隐瞒。  不过,或许是因为确实长着一张不管放到哪里都不俗的脸,所以其实在更小一点的时候,冲田总悟在村子里也曾是很受同龄人、尤其是女孩子们欢迎的存在。  不过这样的情况往往都不会持续太久。  排除掉他自身心防拉满的原因,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面对冷言冷语的毒舌攻击还能无动于衷,持之以恒的想要赖在他身边的。  如果有的话,那么这个人脑袋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而现在。  ——这个脑袋有问题的家伙还真出现了。  只见河野実花把他拉进了屋里,像是没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一样,相当厚脸皮的开始对着他宣布道:“怕总君不知道先跟你说一声,以后我就是这个家里的常驻人口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决定和你好好相处,希望你也一样!”

冲田总悟:?  这个白痴女人,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是来时的路上被野猪撞到脑袋了吗?”

冲田总悟面色有些发冷,平缓的语气里透着几分讥诮,“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看来是和撞到你的那头野猪对换脑子了吧。”

常驻人口?想得倒还挺美。  合着这家伙是在找理由四处蹭吃蹭住吗。  他就说姐姐被这家伙的外表给骗了!  这么想着,冲田总悟扯起嘴角无声的冷笑了一下,拖起声音说道:“不过你要是非想这么做的话——那么泔水桶里的猪食倒是挺适合你的,要不我现在就拿来给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吧。”

他说着就作势站起身。  然而屁股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就被冲田三叶给拦下了。  “小実花说的没有错哦,从明天开始她确实经常会过来,所以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才可以。”

见冲田总悟一脸不解,冲田三叶便将之前的事告诉了他,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总感觉自己有点好为人师了……不过小実花不嫌弃,让我觉得很开心。”

“为什么会嫌弃,不是应该痛哭流涕的跪下来表示感激吗?”

冲田总悟条件反射地说道:“这可是来自姐姐的亲自教学,这家伙要是敢嫌弃的话我就按着她的头来给你道歉。”

“欸?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冲田总悟瞥了一眼身边的家伙,仿佛是故意在说给某个人听似的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胆敢劳烦姐姐已经是罪不可恕了,如果有人还不心怀感恩的话,大概是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吧。”

河野実花当然听出了这句话是在说给自己听。  不过她挠了挠头,睁着乌灵灵的眼睛一脸谨慎地问道:“所以……这个字怎么写?”

她是真的不会啊!  冲田总悟:“……”  冲田总悟难得的被噎住了一次,第一时间没来得及接上话。  而一旁的三叶已经微笑着对河野実花说道:“不如我们明天就先来学这个吧?「生」与「死」是所有生物最重要的两件大事,就是拿这个当做启蒙第一课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沉重了?”

河野実花摇了摇头,立刻乖觉地表示:“没关系啦,三叶老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不挑的!”

反正她在这方面是一片空白,因此也没什么想法,有的学就已经很好啦。  “那还是先学自己的名字比较好吧?”

冲田三叶摸着下巴斟酌着说:“又或者小実花有什么想读懂的书吗?那本和歌集好像也可以拿来当教材用。”

“都可以!三叶小姐看着来就好!”

眼看这两人顺着这个话题已经开始畅想接下来的教学过程了,冲田总悟扭过头,盯着河野実花干净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一下。  如果这家伙真的要和姐姐一起学认字的话,那岂不是他每天从道场回来都能看见她跟姐姐其乐融融的相处了?  这怎么行!?  冲田总悟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比起被乞丐一样的家伙在家里蹭吃蹭住,显然还是后者更让他接受不了。  于是他脑子一热,当即大声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姐姐,这家伙看起来脑子就不好使的样子,这种学生收了也是浪费你的时间,果然还是教我更好一点吧!”

冲田三叶:?  对话被打断,冲田三叶闻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可是小总你不是早就已经启蒙了吗?道场里也不需要你读什么其他深晦的书吧。”

确实。  近藤道场里都是些学都没上过一天的家伙,整日里只会摆刀弄剑,基本上都是纯粹的武夫。  可冲田总悟才不会把实话讲出来,眼都不眨一下的继续道:“那最近不是来了个很聪明的家伙吗,虽然我看不上,但姐姐你和近藤老大不都一副对那个混蛋另眼相待的样子?我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追上他了吧。所以我也要学!”

“很聪明的家伙?”

河野実花好奇地探头。  她来了点兴趣。  看这个讨厌鬼老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谁都看不上的样子,结果竟然也有会被他承认的人吗?  然而冲田总悟很快就把她给按了回去。  保持着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捂在河野実花脸上的姿势,冲田总悟看也没有朝她那边看一眼,紧盯着对面的冲田三叶,目光灼灼地道:“姐姐,你觉得呢?”

“……欸?”

被点到的冲田三叶似乎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弟弟的小心思格外洞察,亦或者说是单纯的过了头。  总之,冲田三叶并没有被冲田总悟的话给绕进去,反倒是有些奇怪地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小总和小実花一起不就好了吗?”

“……”  冲田总悟蓦地停顿了一下:“……哈?”

“我说,小总和小実花一起就好了呀,这样你们两个不就不冲突了吗?”

以为是弟弟没有听清,冲田三叶脾气很好的重复了一遍。她似乎是对于这件事相当的乐见其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起来,“啪”的拍了一下手说:“这还是小总第一次跟朋友一起上课呢,真是太好了!”

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冲田总悟:“…………”  不是他说……  可是这。  到底哪里好了啊?!  ***  与莫名其妙又开始憋气的冲田总悟不同,成功给自己找到了老师的河野実花心情可以说得上是相当好。  所以,当冲田三叶表示天色晚了让冲田总悟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宽容的无视掉旁边霎时间投来的死亡射线,顺着冲田三叶的话乖巧地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而这个举动显然让冲田总悟更不爽了。  ……  和冲田三叶告别以后,两个人很快从院子里出来。  几乎是刚一离开可能会被三叶听见的范围里,冲田总悟就立刻转身警告她说:“别以为你哄骗了姐姐就可以得意了,接下来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坏心思的话,就做好去三途川旅游的觉悟吧。”

茜色染尽的天幕下,他红色的眼睛也显得格外瞩目。就像是沾染上了黄昏的光芒一样,眼底深处透露出沉晦的色彩。  看上去格外冷峭。  正常来说的话,猩红色在人们的认知中似乎都代表了不详。  而被这样的一双毫无感情甚至还有些凌厉的眼睛望着,很难让人不产生退却与畏缩的情绪。  但河野実花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她一眨不眨的与冲田总悟对视。清澈的眼底仿佛浸满了茜色的光华。在这一瞬间显得明澈而又澄净。  河野実花如今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冲田总悟的目光里充满了包容。只觉得这家伙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简直是哪哪都顺眼。  “嗯嗯嗯。”

河野実花赞同地点点头,十分大度地说道:“没问题,总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是一直盯着我了,就算是24小时贴身跟在我身边也是可以的哦!”

冲田总悟:“……”  冲田总悟:“好恶心,谁会做那种事啊?少自作多情了。”

河野実花哦了一声。  “那随便你啦。”

她不是很在意地说,“总之看在三叶小姐的面子上,我会好好的包容你的。”

姑且忍他一手。  然而冲田总悟的回应是一声不屑的嘁。  他转身大步朝前走去,根本不在乎身后的河野実花有没有跟上,似乎是懒得再和她多说一个字。  河野実花压根没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见状也没什么反应,心态平和的按着自己的速度往村子外面走。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  冲田总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似乎是弯腰拾起了什么东西。  河野実花目不斜视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结果刚走出没两步,就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有什么奇怪的触感。  似乎是衣领里被人放了东西。  她反手一摸,从自己后脖子里摸出来一条肥胖胖的毛毛虫。  长条形状的身躯上带有一条条的花纹,伸着头和尾巴缓慢地在指尖蠕动着。  嗯……  这是干嘛?  河野実花看着手里的毛毛虫,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身后突然响起了欢快的口哨声。  回头一看,只见冲田总悟双手抄在脑后,似乎是心情不错的吹着口哨从她旁边走过去了。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侧过了头。  对河野実花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故意的。  于是河野実花明白了。  她淡定地把虫子放回了地上,并没有如冲田总悟想的那样露出害怕的表情,反倒是挺胸抬头地抬起了一只脚——  啪叽,踩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以后,冲田总悟故意气人的口哨声已经停止了。  河野実花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扭头朝他露出了个同款笑容。  然后收敛表情,深藏功与名的继续绕过他往前走了。  “………………”  被留在原地的冲田总悟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神情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惨不忍睹的毛毛虫尸体。  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脚。  啪叽。  报复似的又补上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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