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勒佐对目前紧绷的气氛一无所知,他理所当然道。 “别人告诉我的啊。”
琴酒看他一副‘不然呢’的表情,心里罕见的升起几分无语。 这小鬼是怎么回事。 他阴沉着脸,嗓音压的很低:“谁告诉你的,告诉我他的外貌特征。”
弗勒佐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坂口安吾的长相,认真回答。 “黑色头发,比你矮,戴眼镜,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
说完,他有点心虚。 因为辨认人,是弗勒佐的弱项。 他曾无数次认错金发的司各特和组合里另一个金发的姑娘。 用弗勒佐的话来说,就是两人一个性别,发型差不多,发色一致,还都喜欢穿碎花裙子。 但这些信息对琴酒来说已经够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伏特加传来的图片。黑发,戴眼镜,西装,随处可见的上班族的打扮。这就是已经死亡的尾田荣真推荐进组织的,目前在警局的新人。 他合上手机,翻盖碰撞,发出闷闷的一声。男人目光锐利。 “我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虽然丢了个能把自己玩进警局的蠢货,但捡到一个不错的苗子,这次出来不算亏。 对恐惧的感知异于常人,外表迷惑性强,从小培养,可比半路加入组织的废物可靠多了。 就是…… 是黑衣组织,那就没事了。 弗勒佐欢快的点点头,头顶的呆毛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晃一晃。 ……就是有点傻。 琴酒看他毫不犹豫就要和他走的样子,莫名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算了,带回去好好训练。 总能独当一面的。 “弗勒佐,对吧。”
“嗯嗯!”
“把芯片和手机给我。”
“好嘞。”
因为琴酒是第一个不嫌他名字难念读全的人,再加上这头银发格外好认,弗勒佐对他的好感蹭蹭上涨。 男孩利索的交出芯片和手机。 琴酒看了眼地上的塑封袋。 弗勒佐察觉到,弯腰拾起来,双手递给他:“你要这个吗?”
“嗯。”
琴酒很满意他有眼力见,接过芯片装回塑封袋,手机扔到口袋里,招呼弗勒佐和他走。 路上,他盘问着。 “你是从哪来的?”
“美国。”
“美国?”
琴酒有些诧异的挑眉,这和他想的可不一样:“谁送你来日本的。”
“司各特。”
弗勒佐看了眼琴酒的背影,羡慕的噘了噘嘴。 好高哦。他能变的最大的形态都没那么高。 琴酒回头看了眼,发现男孩亦步亦趋的跟在步长几乎是他两倍的自己身后,丝毫不见吃力,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体能潜力不错。 “司各特,你的朋友?”
“!”
弗勒佐惊喜的点点头:“嗯嗯,是朋友。”
这个人比千代田好欸!叫全他的名字,还知道司各特是他的家人! “她姓什么?”
还知道司各特是女孩子! 弗勒佐心情愉悦,一双紫瞳如打盹的猫咪般眯着。 “菲兹杰拉德。”
银发的高大男人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脚步,他低头看着因为突发情况懵了的弗勒佐,遮掩在柔顺银发下的绿瞳散发着森然冷意。琴酒声音带着遮不住的错愕。 “你再说一遍?姓什么?”
“菲兹杰拉德。”
弗勒佐歪歪头,透亮的瞳孔倒映出琴酒的模样,重复了一遍。 “美国的菲兹杰拉德。”
琴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平静。 “你就是那个救了他们大小姐的异能者?弗勒佐……这个名字,我早该想到。”
弗勒佐:? 虽然不知道琴酒在震惊什么,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组织和弗朗西斯在美国有合作。”
琴酒意味深长的看了弗勒佐一眼:“他用你的名字注册的公司,收购了组织屡次递出橄榄枝的生物制药公司。”
不怪他刚方才听见菲茨杰拉德的名字失态,因为实在是太巧了。 boss才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过。 弗勒佐不知道琴酒口中的生物制药公司的巨大价值,懵懵懂懂。 “我不太清楚。”
他又不管事,只负责拿钱。 “没事。”
琴酒心情极好,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弗勒佐,态度和刚才已经截然不同:“你只要知道自己是最大的股东就够了。”
弗朗西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他无所谓正义派系,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就投资谁。近年来,组织研究的停滞不前已经让他很不耐烦,两者只靠几个早年的专利研究勉强维持着合作。 琴酒可不相信,仅仅是女儿被救,就能让弗朗西斯为一个孩子投资那么多。 那么眼前这孩子的价值是? 弗勒佐……没听懂。 但不妨碍他察觉到琴酒对他态度的转变。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到一定要带回家的重要道具的区别? 他附和。 “弗朗西斯先生人确实很好。”
“你是异能者?”
琴酒迈开步子。 弗勒佐跟上他,男孩还是没什么戒心,有问必答。 “嗯嗯,不过具体是什么异能者,弗朗西斯先生说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临走前,弗朗西斯特意找他聊了一场,反复嘱咐这件事。 ——“说实话,加德,像你这样强大又可塑性强的异能者,我本该用洗脑和精神控制的方法教育你的,直到你成为趁手的刀,但司各特绝对不允许她的朋友变成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你想变成没有自我的杀人机器吗?不想就藏好自己,你太容易被算计了,我可不想司各特伤心。”
——“好像懂了。”
——“懂什么了?”
——“弗朗西斯先生是好人!”
——“你遇到的要不是司各特……算了,有组合给你撑腰,遇到困难就报菲兹杰拉德的名字。”
“这是你第一次拒绝回答问题吧。”
面对弗勒佐的遮掩,琴酒心情很平和,甚至有闲心开玩笑。 毕竟一个新人苗子,和一个能给组织带来巨大利益的摇钱搭桥,价值差距何止一点半点。 弗勒佐挠挠头。 “确实,弗朗西斯先生说组合是我的后盾,所以我可以不用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但我觉得无视别人的话很不礼貌。”
“礼貌,小孩子遵守的玩意。”
琴酒嗤笑一声,在一辆黑色的车子前停下脚步。 他抬手,修长的手搭在后座的门把手上,轻轻一掰。 ‘咔’,车灯亮起。 弗勒佐好奇的盯着大灯,眼睛瞪的浑圆,像被吓了一跳,又像是被亮灯吸引注意的小动物。 “打开车是需要钥匙的吧,你的钥匙呢……” 男孩的疑问在与摇下的车窗后的黑矮壮汉对视的一瞬烟消云散。 一双紫色的圆杏瞳,一双被墨镜遮盖的眼睛。 两人小眼瞪大眼。 前者因为说话太快有点尴尬,后者在迷茫这小孩是谁。 “车里有人,所以没拿钥匙。”
琴酒沉声回答完,拎起愣在原地的弗勒佐的后领,把他塞到后座,关上车门。 弗勒佐看着自己一眨眼就换了地方,眼睛因为错愕睁大。 他趴到驾驶座和副驾驶间的空隙,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好高!”
感觉离地好远! “坐好。”
琴酒抬手把他按回去,另一只手把摇下的车窗关好。 他从后视镜瞥到,弗勒佐被戳回去后就规规矩矩的系安全带,手在空中顿了下,随后若无其事的吩咐伏特加。 “去神奈川警局,把那坏事的废物处理掉,然后去鹤见。”
虽然很好奇这小孩是谁,但琴酒没解释的意思,伏特加也有眼识的没问弗勒佐的事情。 “他被抓是因为无证持枪吧。”
伏特加的意思是,那位还没进来的新人,还能抢救一下。 琴酒没说话,只冷冷的瞥过去一眼。 伏特加瞬间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的专心开车。 琴酒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但并未点燃,将烟叼在嘴里嚼,一副不是想说话的样子。 然后—— 弗勒佐又探出脑袋,他太小只,安全带与他而言其实没什么功效。 “你要去杀人吗?”
伏特加为这冒失的小孩捏了把冷汗。 他熟悉琴酒,刚才的他绝对是在思考很重要的东西。 现在思绪被打断…… “嗯。”
在伏特加瞬间惊悚的目光下,琴酒懒洋洋的回答,他像在幼崽面前收敛了爪牙的雪豹:“尾田荣真绝对和那个废物说过组织的存在,他不能留。”
而栗发男孩像是刚出巢穴的幼崽,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又提出疑问。 “私自杀人是犯罪者吗,那如果是得到他人许可的杀人,还算犯罪者吗?”
伏特加目不斜视,思考新车座要换成什么颜色。 琴酒嗤笑一声。 身为弗朗西斯关注的人,又是异能者,弗勒佐应该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特权‘。 “你怎么有这么多幼稚想法?”
“不知道,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弗勒佐想说那人就是告诉他黑衣组织的人,但想了想,觉得啰嗦:“他还说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犯罪者也能救人,但他语气又分明厌恶杀人的犯罪者……我没太听懂。”
人生导师? 琴酒语气讽刺:“好人,犯罪者,谁给的定义。”
“嗯?”
非任务期间,琴酒姿态还算放松,他慵懒的靠在车座上,锋利的牙齿在烟上留下咬痕。 “世界本来就是强食弱肉,想那么多干什么,小鬼。”
放松,但不代表他会闲的解答幼稚小鬼的问题。 好人,坏人,犯罪者,英雄。小孩才在乎这些,大人只管利益和成果。 听完这番话,本来就茫然的弗勒佐更茫然了。 他试图理解琴酒的意思。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这种社会与人性的复杂,都是生活磨砺出各持己见的东西,怎么说都对,哪能想的太清楚。 弗勒佐思考了一路,直到车门被下车的琴酒拉开。 车子被伏特加停到了街边,一个靠近居民区的拐角处,斜对面就是神奈川警察局。 “我出去一趟,车里不安全,你去那个咖啡厅待会,别人问就说在等大人。”
弗勒佐盯着那张和美元不同的钞票看了两秒,数着上头四个零,突然抬头发问。 “这个一万块钱可以买几串糖葫芦?”
琴酒:…… 他懒得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语气带上一点强硬。 “去咖啡厅等着,我们很快回来。”
说着,带伏特加走了。 虽然和弗勒佐相处不久,但琴酒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性格。 这孩子死讲礼貌和规矩,下命令就听,乖得很。 但事实证明,琴酒对弗勒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栗发男孩盯着他的背影茫然了几秒。 然后拿着刚到手的一万日元,打算换个人问问。 初出茅庐就被骗,糖葫芦这事,他一定要问清楚。 一会就回来。 抱着这种想法,弗勒佐理所当然的偏离了琴酒指的轨道。 警局附近,商业建筑不多,现在又过了晚高峰,他走了一分多钟才看见第一个人。 青年慵懒的靠在墙边,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好像是下班后难得的闲适消遣。 手指间夹着一只点燃的香烟,云雾缭绕,再加上太阳最后的余韵落下,模糊了他略有攻击性的艳丽长相。 弗勒佐看着那抹亮眼的橘色,眼睛一亮,颠颠的小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