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你的野心，是我曾经没有看穿的，可现在你不用伪装了，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桑未目光灼灼，似乎要看穿他的所有。秦衍微怔，随即轻声笑了，“你这双眼睛，真毒，可总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桑未心头一震。“你看得出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才那些是朝廷大官，集合他们的力量，再加上兵权，整个苍黎不过如此了。”

秦衍轻描淡写，仿佛说了一件多么平常的小事。听着秦衍的描述，桑未几乎可以凭空描摹出他称帝称王的空前景象。她再怎么震惊，也能明白，为什么秦衍没有拉拢她的父亲，当然不是因为她，褚绅和皇家有亲戚关系，层层叠叠，要拉拢褚绅，这太冒险了。桑未觉得喉咙发紧，“那你，估计的是什么时候？”

原本凝望着天空的秦衍，突然低头望她，目光深深，“你问这些干什么？你也想要这天下吗？”

桑未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似的，讽刺的笑着，“我算什么，怎么敢奢求……”“如果你想要，我便会为你夺下，我的天下，也是你的。”

秦衍的声音低哑，每一个沙哑的音节都像磨在了桑未的心上。桑未笑容一僵，冷笑道，“琉璃还等着你的答案，邱安默也对你芳心暗许，你还要再搭挂上我，左相可真是风流啊。”

秦衍眼中最后一丝柔和全然溃塌，他还是摸不准她的心思，以为就快抓住她了，可恍然间才发现，那只是一缕轻烟。“问你一件事，你和褚纯叔叔，是什么关系？”

桑未望着天，不去看他。因为看到秦衍的脸，她不知又会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半响，秦衍才道，“他一直跟着一个避世高人学习巫术，我是被他捡到后送往军营的，并没有什么关系。”

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桑未点头。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天边晚霞漫天，火红一片，似是把天边都烧着了。霞光万丈，披洒在桑未的周身，如梦如幻。秦衍感觉到，永远无法触及到她。桑未蓦然开口，“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可以答应我两件事吗？”

秦衍抬起空洞的眸子，“什么？”

“放孟之宇一条生路，把孟之吾的命留给我。”

桑未淡淡说道。秦衍眼睫动了一动，自嘲似的笑着，“原来你在意的，是孟之宇？为什么？”

桑未蹙眉，转头看向秦衍，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孟之宇，因为前世亏欠孟之宇太多，桑未不想在这一世也还不清。至少，要保住他一条命。桑未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冷冷站着。桑未低着头，却被拖进一个怀抱，她惊地抬头，对上秦衍那一双沉沉如深海般的眼眸。“你的命中注定，也许是我呢？”

桑未目光微滞，轻轻推开他，语气清冷，“就算我表现的像个轻浮的女子，可还是请你自重。”

“琉璃郡主，您来了。”

下人迎着琉璃进门来。桑未一见琉璃，就迎上前去，却吃了一惊。琉璃垂丧着头，见到秦衍一向是眉开眼笑，可现在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拉着桑未就往外走。“桑未，走。”

琉璃声音也像是游离在外似的。桑未被琉璃拉着向外走，她回头，深深看了秦衍一眼，沉声叮嘱道，“秦衍，就算我求你……”看着那两人离去，秦衍莫名觉得，他是最孤独寂寞的一个，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一处温暖的角落属于他。琉璃和桑未跑出左相府很远，桑未才甩开她，“你怎么了？”

琉璃怔怔地，还摇着头。“你不是想去找左相的吗？缨络绺子我已经交给他了，周峥呢？”

桑未问道。琉璃恍惚着，“是啊，我是不甘心，想再找左相问个清楚……可是……”琉璃拉住桑未的手，那表情难以分辨是哭是笑，“桑未，周峥说，他要娶我，可我不喜欢他，根本不喜欢他啊……”桑未哑然，周峥真是太莽撞了，琉璃是个直肠子，偏偏周峥比琉璃还要不会拐弯。两个人闷头撞到底，怎么可能有好结果？桑未拉着琉璃到小茶铺坐下，琉璃喝了口茶，还像是惊魂未定。“那个木头，把我带到一个小巷子里，我怎么打骂他，他都不还手，突然就问我，真的要喜欢左相吗？我说是啊，除了左相，我心里不会有别的男人，别的人也不配。”

琉璃略带激动的叙说着。桑未眸光一黯，琉璃竟然这么在意秦衍啊，她怎么心里，不太舒服呢……琉璃又继续道，“他好像很生气，可他还是一声不吭，然后他一把抱住我，我都要吓傻了，他就说了三个字，嫁给我。”

桑未扑哧笑了出来，“这真像是我那傻表哥能做出来的事。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跑了……真是气死我了！”

琉璃一掌拍在桌子上，引得旁边的茶客侧目。琉璃骂道，“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些茶客都瞪了琉璃一眼，各自喝茶，不再看她们。桑未斜睨着她，将茶杯放在嘴跟前，笑道，“你这算不算落荒而逃？”

琉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都是周峥这个木头，我招他惹他了他非要这么对我！”

桑未叹道，“可怜的表哥，怎么会摊上你！他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真的没感觉到吗？”

琉璃圆睁着眼睛，“喜欢？他也会喜欢人？我还以为他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木头呢！被他喜欢，是个多么不幸的事，可能你说对了，喜欢我的，可能是把一辈子的坏运气都用光了吧。”

桑未失笑，琉璃为了贬损周峥，连带着自己也骂了，真的有那么讨厌吗？“琉璃，你对周峥，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在盲山的时候，他可是救了你，而且那时候你对他也很好啊！”

桑未疑道。琉璃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肯定是当时，我的表达有问题，我一心想感谢他，所以才护着他的，再加上，你还说什么，是我救了他，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恐怕他是当真了，所以才弄成现在这个局面……”桑未扶额叹道，“就算是这样，就算有我的原因，可是后来，他的情感是真的，你真的没有一点动心吗？”

琉璃向来神经大条，突然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转过弯儿来，就连对秦衍，她也是半知半解的。“左相不会总是把我放在眼里，他周围总有很多莺莺燕燕，但我会变得不一样，我想努力让自己变得温婉可人，我想男子一定喜欢这样的，我觉得这就是喜欢吧。可对周峥，起初我只是感激他救了我，后来他怎么总出现在我眼前，虽然对我很好，可真的很烦诶！”

琉璃抱怨道。桑未摇摇头，“所以人都是贪婪的，当别人围绕着你转，把你当成天上的星星，你反而不屑一顾。当有一个人不搭理你，把你当草，你就努力想吸引他的注意。”

桑未瞥了琉璃一眼，“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不叫喜欢，这是人的贱性。”

琉璃瞪了桑未一眼，叹了口气，“可能你说的没错，或许我对左相不是真的喜欢，可我对周峥是真的不喜欢！”

能让迷糊的琉璃这么决绝的拒绝，可能琉璃对周峥真的没感觉吧。“那你呢？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你愿意为他贱吗？”

琉璃反问道。桑未一耸肩，“谁能入得了我的眼呢？”

琉璃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便气得笑了，“太自恋了你！”

桑未笑笑，真的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吗？那秦衍呢？秦衍知道她所有的恶行，可仍想保护她，疼爱她。从前的孟之吾对她爱答不理，很是冷酷，可她就是爱的死去活来。这不算贱性算什么？她能教育的了琉璃，可说服不了自己。和琉璃作别，已经是天黑了。桑未慢腾腾地走在大街上，慢下来感受黎城美好的夜。她的耳朵却不自觉地听到了百姓很多闲言碎语。“大皇子已经到了年龄，听说要选妃了。”

“什么选妃，早就有定下的人了，皇后娘娘中意的，错不了。”

“是吗？是哪家姑娘？”

“相府啊，当然是相府的郡主小姐了。”

“大小姐吗？那可是个美人胚子！”

“什么大小姐能比得上那个新得宠的那个三小姐啊，那可是郡主啊！”

“你怎么知道的？”

“嗨，宫里有人呗，偷听主子们说话知道的。”

桑未就若无其事地站在卖花灯的小摊跟前，听着卖花的两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失笑，孟之吾要选妃？她怎么都不知道她自己已经被内定了？她的眼中闪过狠色，这一世不可能再重蹈覆辙！“姑娘，花灯都让你捏坏了，你，买还是不买啊？”

那小贩气恼了。桑未连忙松手，看着那小贩便柔柔一笑，眼中含着歉意，却妩媚动人，“对不起，老板，我不小心，那，您看这花灯多少钱合适……”桑未欲语还休，秀眉轻蹙，让人不忍心多加斥责。那小贩似有些看痴了，“不，不，姑娘，我跟你说笑的，这花灯送你了，不，送你一个最好看的。”

桑未笑盈盈地接过花灯，“谢谢老板了，你人真好。”

她转身便离开了，那小贩还在伸长脖子看呢。一个美丽的姑娘，向来容易被人所原谅，更何况，是褚桑未这种妖孽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