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夕阳之下，少男少女靠在蔷薇花边，男子忽然偏头问女子，“旋语，你嫁给我吧！”

少女的脸庞顿时红润，竟然结巴起来，“你，你说什么……”她害羞似的低下了头，“为……为什么啊……”男子顺手从背后摘了一朵蔷薇花放在她手里，认真说道，“我们在一起玩了十七年，好像除了嫁给我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让我们在一起玩给小动物下毒又解毒的游戏了！”

那少女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更加红扑扑的，她气得牙痒痒，手边也没什么可撒气的，几度想摔掉那蔷薇花，却发现自己不忍心，她气得“哼”了一声，扭头就跑了。楣风道人望着陷入青春年少的回忆中的旋语，“旋语，我们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错误就让我们用十几年的分别来作为代价，已经足够了，因为我们那个福薄的孩子而造的孽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旋语眼中噙着泪水，似是动摇一般，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停手，可这条道路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旦开始了就无法回头。“你我从不低头，可这次，我低头。”

楣风道人涩涩说出这句话。旋语错愕地抬起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在她抬头的瞬间低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自负自大的楣风，会向她认错？这究竟，是她错了，还是他错了……楣风道人牵起了旋语的手。以一种无比宠溺温柔的笑容对着旋语，“旋语，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回家吧……”旋语怔忡着，怅然一笑，“家？我……还有家吗……”她从小就孤身一人，直到遇见了楣风道人，可后来和楣风也离散了，她哪有家……楣风笑了笑，“有我在的地方，不就是你的家？”

他看向门外，“无妄山，已经种满了蔷薇，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此时的旋语已经泪流满面，她早就想靠岸停留，最终还是楣风给了她这样一双温柔的手。楣风对他们笑了笑，“臭小子们，老头儿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了！天各有命，珍重吧！”

说罢。他搂了旋语的腰，一挥衣袖就飞出了门外，消失在夜空中。无妄山，蔷薇花，与君处处为家。见他们都离开，南云澜面色冷凝，直视着秦衍，“他们走了，该说说你们之间的事了。”

秦衍凝视着南云芷，忽的笑了，“这不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吗，与你何干？你该回云攸就快走，否则我不敢保证我那些臣子们看到你会不会下一个重金悬赏令。”

南云澜无所谓的笑了笑，转向南云芷，“云芷，他依旧这么目中无人，你说吧，哥哥只在乎你的决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衍也不甘示弱，对她嘲讽一笑，“怎么，想再玩一次失踪的戏码？这次要怎么离开？还是诈死吗？我想不必这么麻烦吧！”

南云芷知道秦衍现在对她有极大的不满，两年多前她的离开，让秦衍很受伤，但她似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了，她似是认真地说道，“阿衍……”她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阿衍，我既然还是这么叫你，就代表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赌气，我想和你好好说。”

秦衍也收敛了锋芒，眼中的光芒，似是春日里河面那一层薄薄的冰面折射出了阳光的光彩，“这次，让你自己选择，你来选择。”

是离开我，还是留下来。虽然从前他们互相盟誓，你相信我，我相信你，但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便无法再继续这盟誓。让她身陷囹圄，几乎悬在危险的边缘，让她的安全感尽失，皆是因秦衍的不信任。这全然是她以为。出了事不来找他而独自承受，在最应该依靠他的时候却选择了怀疑，在最后时刻还要继续做一个是否离开他的选择题，皆是因她的不信任。这全然是他以为。南云芷深深望着秦衍，一眼万年的时光，就在指缝间缓缓流淌而过，她偏过头去，面对着的是南云澜的方向。“哥哥，带我回云攸吧。”

这几个字落地无声，却像是锤子一样敲打在秦衍的心上。他的眼睛，那双一向充满着自信的眸子里，薄如蝉翼的冰面似是被什么惊了一下，碎了，不堪一击。他很是平静地笑着，“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不知道吗？云芷她为了你，连……”“南云澜！”

南云芷拦下他正要说的话，她看着南云澜的眼睛，深深沉沉，“南云澜，我为了他，不惜嫁回苍黎，重新回到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至此也足够了，是这样吧。”

南云澜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半响才吐了一个字，“是。”

秦衍无声地笑了笑，他不相信是这样的，又能怎么样？南云芷垂下眸子，“既然决定了，走吧。”

南云澜看了秦衍一眼，便沉声道，“走。”

兄妹俩一前一后出了这道门，南云澜带着南云芷飞上屋檐，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秦衍一人，孤独地在这里坐了一夜。最终，不欢而散，或者是永生。可他好像也累了，不知该如何追回她，追回一个不相信自己的南云芷。暗夜之中，南云澜搂着南云芷，在夜里飞着，他轻声道，“为什么不说你怀孕？”

“慢一点。”

南云芷不想让南云澜飞的那么快，生怕伤了自己的身体，她从袖子中掏出帕子，以帕子遮面，不愿受凉风的吹拂。南云澜索性就停了下来，牵着南云芷慢慢走在黎城外的小路上。南云芷掩住口鼻，轻声道，“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是孩子的父亲，生出来的孩子，难道你不告诉他吗？”

南云澜还没有明白妹妹的意思。南云芷轻轻吐了一口气，“告诉他，然后呢？继续纠缠下去，在黑暗的宫闱里与玢月斗智斗勇一辈子，扶他上位，或者等待着玢月和她的孩子来杀了我们母子？”

南云澜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恢复平静，他眼中浮现起一抹坚定的神色，“云芷，我不相信你是怕了玢月。”

“是，我是怕了玢月，”南云芷接着说道，“我怕任何一个能威胁到我孩子的人和事，有了孩子，我什么都害怕，我也害怕我会丢了命，如此孩子便没了母亲，这都是我怕的。”

南云澜停住脚步，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妹妹，他的确该重新审视这个妹妹了，从前的无所畏惧的确是因为无所眷恋，现在的处处掣肘全然是因为万般无奈。兄妹俩回到了云攸，南云芷就一直住在皇宫里，孟琉璃一直悉心照顾着南云芷，嘘寒问暖，甚至比南云澜还要关心她，细致入微。连南云芷都有点不敢相信似的夸赞道，“琉璃，真的不敢相信，从前高高在上的琉璃郡主，现在也会伺候人，好像你更像是个要待产的母亲，我自愧不如了。”

每到这时候，孟琉璃都嗔笑着拍了下南云芷，“我是你的嫂嫂，当然要关心你爱护你，现在啊，我多学一点，总不至于以后轮到自己时抓瞎了。”

而南云芷也有疑问，“你和哥哥成亲，时日也久了，怎么迟迟还没有好消息？”

对于这个问题，孟琉璃只是以她还年轻为由笑着遮掩过去了，可每次说完这事时都带着深深的怅惘，南云芷看得出来，孟琉璃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可却不知为什么，总是没能如愿怀上。南云芷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极度沉闷压抑，她经常让侍女打听了朝廷里的消息，打听苍黎的消息，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秦衍如何了。她根本不想离开秦衍，可以她现在的力量和立场，根本不足以和玢月斗上一斗，因为她输不起，她不想拿孩子作为唯一的赌注。苍黎和云攸的边境又不稳定了，不是苍黎的强盗土匪来闹事，就是云攸的官吏去找事，总是会出很多乱子。这两国一直处在擦枪走火的边缘，似乎是在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刻，而南云芷也因此烦心，但没有表现出来。这一天孟琉璃又带着小点心和午膳来找南云芷，她的脚还没踏进门，就笑道，“馋猫，我带了自己做的点心和膳食来陪你了。”

现在已经是十月，南云芷的肚子已经有点显出来，但她实在太清瘦，除了近身服侍的香雨香雪，其他宫人并没有发觉，她也嘱咐了南云澜和孟琉璃不要走漏消息。她行动起来绝不含糊，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她亲自迎上去，招呼孟琉璃坐下，便以一种优雅的姿势自然地拿起了点心来尝，“嗯，糖放多了，下次请教一下香雨，她可是做茶点的高手。”

香雨和香雪是后来被秦衍送过来的，至于别的，秦衍并没有多说，大概是知道香雨香雪是南云芷的左右手，不忍心让这两个丫头离开她。香雨讪讪笑了，“奴婢，奴婢哪敢教王后娘娘啊……”这位皇后娘娘哪次不是把厨房弄得鸡飞狗跳，香雨又一次去了，又是结结实实地淋了一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