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人都走后,南羽收起脸上的笑,抬起右手摸了摸心口,左手撑在案桌上,靠着案桌慢慢弯腰,低头闭眸,右手五指紧紧拽着心口的位置,纤长的五指隐隐发白。过了许久才重新站直身体,再睁眼,眼中一片平静。走回桌案后,拿起桌上的奏报处理起来。晚上赤焰军营外一身红衣的凤西遥腰悬长剑、手握折扇,漫不经心的跟在南羽身后朝营外漆黑的夜色中走去。“跟了我这么久,出来吧!”
一身赤色甲胄的南羽站定,背着双手看着漆黑的前方淡淡说道。前方的黑夜中渐渐走出来一道人影,凤西遥双目微眯,左手慢慢移动握住了腰间剑柄。来人居然是天一盟总部地牢里的那个女子,一身黑裙,披着长发,脸色苍白,神情淡漠。她走近看了看南羽,便单膝跪地,右手握拳举至左胸,低头垂眸。“你这是做什么?”
南羽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臣服。”
那女子微微暗哑的嗓音响起。“我何时说过要你臣服了?”
闻言,那女子抬起头,看着南羽道:“在山里。”
“我那是对天一盟的杀手说的。”
“我亦是。”
“那你为何在地牢?”
“犯了错,受罚。”
“何错?”
“不愿杀人。”
“杀何人?”
“东漓和亲公主。”
“为何不杀。”
“......”那黑衣女子低眸沉默了。南羽垂眸看着她继续问道:“可杀过其他人?”
“杀过。”
“多少?”
“三十一人。”
“你的理由不足以让人信服。”
“你救了我。”
“放你出地牢?”
“是。”
“我也放了其他人。”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已废,而我没有。如若不然,那几人便是我的下场。”
“好吧!”
南羽围着她转圈盯着看了半响,问道:“叫什么名字?”
“梦魇。”
南羽挑挑眉,道:“梦魇?天一盟十大杀手之一?”
“......”梦魇沉默。“起来吧!你不是赤焰军中的人,不适合行这个礼。”
说完,南羽便转身离开了。梦魇站起来看着转身离开的南羽,眉头微蹙,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凤西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摇着折扇,偏着头看着梦魇道:“还不走?”
梦魇不明所以的看向凤西遥。凤西遥嗤笑一声,道:“就你这样,如何才能留在她身边?”
说完,也转身往回走去。过了一瞬,梦魇似乎想明白了,才举步跟上。第二日天微亮,驻扎在汴州城外的大军在各位将军的带领下,分兵北去。南羽在自己的营帐前目送他们离去,她自己面朝北方静静的矗立着。“总有一日,我必将率兵北去。”
南羽看着消失的人影轻声说道。说完这句,立马吩咐道:“传令,拔营回京。”
“是,将军。”
南羽说完便转身回了营帐。“将军有令,拔营回京。”
“将军有令,拔营回京。”
半个时辰后,南羽带着剩下的士兵以及收缴的物资,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南下朝京都的方向行去。十日后御书房皇帝垂眸翻看着手中的奏报,南羽穿着红色朝服站在不远处低头垂眸。“收获颇丰啊!”
看完奏报,皇帝笑看着南羽。“是,所有银钱珠宝等物已运至京都。”
“好,那些东西你自己挑一半留下,剩下的交给户部就行。”
皇帝将看完的奏报放在一边,又拿起另一本册子看了起来。说完,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南羽的谢恩,抬眸看向她问道:“有问题?”
南羽斟酌片刻,还是说道:“陛下,这些东西臣若是留下一半,只怕朝中官员.......”“无妨,此次前去的赤焰军将士们有功,那些就赏给他们了。”
皇帝云淡风轻的说着。“是,臣明白了。”
过了片刻,南羽又说道:“陛下,此次围剿,擒了天一盟杀手十五人,如何处置?”
“你自己收下便是,这些事也要问朕?”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满连这种小事也要询问。南羽立马笑嘻嘻道:“是。这不是怕别人说臣豢养私兵嘛!”
“哼!堂堂正四品飞凤将军,手掌七万赤焰军,还怕这个?”
皇帝轻哼了一声,横了她一眼。“怕,当然怕了,所谓人言可畏呀!”
“行了,别贫了。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
皇帝连连挥手。“是,臣告退。”
南羽行了一礼,后退几步才转身出了御书房。“阿羽。”
正走在出宫御道上的南羽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停住脚步,转身看去。“参见太子殿下。”
一转身便看见穿着一身朱红色宫袍的太子玉容,南羽立即拱手行礼。“你才从北边回来?”
玉容走近,在两步之外站定,看着南羽问道。南羽看着太子微微一笑道:“是,这不,刚回来就来见陛下了。”
“跟你去的赤焰军没回来?”
“没有,去北边训练了。”
“嗯,他们是该去看看了。”
太子点点头,迈步朝前方走去,南羽落后半步跟在身后。“天一盟没了?”
太子一边看着前方一边问道,语气清淡。“是,天一盟盟主已被剿杀于汴州城。”
“好。赤焰军不仅需要攘外,更要能安内;内部不安定,便是最大的祸患。”
太子玉容的说话声音与他整个人一样,温润亲和,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臣明白。”
南羽连忙应道。太子侧眸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明白什么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内部必须统一,人们需要有所敬畏,最起码朝廷之人想杀便杀这样的事不能有,更要让江湖的人守规矩,不该有的念头不能有。”
南羽低眸看着脚下的路,不紧不慢的说着。“不错,人就要懂规矩、守规矩,世人也该有所敬畏才是。”
过了片刻,太子继续说道:“不过也不紧要,等空闲的时候拿一两个震慑震慑就行了,毕竟他们不是朝廷的目标。”
“是。”
东漓北境陈致远、南亦枫等人已率领赤焰军出了北行关,绕过北横城,来到了边境一线。陈致远率领一营一千五百赤焰军来到句兰城外三十里处。句兰城原本是东漓的一座县城,如今城墙上飘着的却是北越的旗帜,驻守的士兵也是北越士兵。这是被北越侵占的三座城池之一。陈致远停马盯着句兰城,眼神平静。赤焰军将士在他左右两边依次而列,赤焰军旗飘飞,将士们看着句兰城的眼神皆是坚毅、冰冷。“驾。”
过了一会儿,陈致远率先打马出列,向句兰城奔去,身后千人齐动。“快,快去禀报将军,赤焰军来了。”
句兰城守军看见赤焰军旗,瞬间戒备起来,城上人影颤动,传信兵奔走。没过多久,一位守城将军来到城墙上,看着城外奔来的赤焰军,脸色大变。他原本正在府中喝着小酒、赏着歌舞,珍馐美食、温香软玉在怀,突然有士兵来报,说赤焰军来袭。吓得那守城将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过铠甲,一边穿一边往城楼上跑去。城楼上如临大敌,而赤焰军仅仅在句兰城外绕了一圈便转身离去了。在离去时,陈致远回头、目光毫无波澜地盯着句兰城。南亦枫带着一营将士,来到北横城外下马站立,眼睛寂静无声的看着北横城。“酒。”
身后一名亲兵,拿了一坛酒递给他。南亦枫右手接过酒坛,用牙齿咬开酒坛的封口,右膝下跪,将酒坛里的就缓缓倒在地上。身着一身赤焰铠甲,断臂隐在赤色披风中,头上带着赤色抹额,风吹过,披风在风中飘舞。身后一千五百名赤焰军将士在南亦枫跪下后,也跟着单膝跪地,右手握拳举至左胸口,低首垂眸。“将军,他们在做什么?”
城楼上一名校尉站在裴元身边看着城下,不解的问道。在赤焰军到的时候,北横城守将裴元便已穿着一身戎装站在了城楼上。“他们在祭奠北横城一战死去的英魂。”
裴元看着城下赤焰军,眼神沉静,声音沉稳有力。“那位就是南家三公子南亦枫、赤焰军勇毅将军吧!”
城楼上一位将领看着跪在最前方的南亦枫说道。“断了左臂,应该就是他。”
“忠烈侯府九人出征,七人战死、一人断臂,只剩一个女儿完好无损,忠烈忠烈,南氏之人不愧这忠烈的封号。”
“偌大侯府,如今却是只能由一位女子来重建、统帅赤焰军,也算是可歌可泣、可悲可壮。”
闻言,城楼上众人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又一位将领看着裴元问道:“将军,我们要下去吗?”
“不必,他们不会进城,一会儿就会走的。”
裴元沉静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城下的赤焰军,更准确的说是没有离开过南亦枫。“他们不进城,那他们来干什么?只是祭奠?”
“赤焰军不是在全国各地开展训练吗?他们不会是来北方训练的吧?”
“可能吧!也许只是顺便来祭奠的吧!天一盟不是才被赤焰军剿灭吗?”
城楼上的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裴元也没有再开口,直到赤焰军离开后,看不见踪影了才说话。“行了,回去吧!注意周边的警戒,尤其是边境一线,绝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敌人都兵临城下了才反应过来。”
说完,便转身朝城楼下走去。“是,将军。”
跟在裴元身后的众将领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