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冽唇角微微上扬，他将酸梅汤端了过来，“苏柔的性格是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不过，你觉得那是因为我的关系么？”

洛祺蹙眉，“难道不是？”

北冥冽笑笑：“当然不是。曾经飞横跋扈的傲娇女现在学会忍辱负重了，你应该能想像得到我的处境。”

忍辱负重？洛祺一愣，北冥冽他觉察到了什么？北冥冽看了一眼手中的酸梅汤：“你先把这碗酸梅汤喝了，然后把饭吃了，我就把具体情况告诉你。”

洛祺皱了皱眉，想要拒绝。北冥冽说：“你看看你，从济城回来以后不吃不喝也不睡的，怎么，真的想把自己整垮？你要是把自己整垮了，你的三郎该怎么办？”

洛祺又是一愣，“什么意思？”

他怎么知道她管赫连决叫三郎？北冥冽淡淡地，“听你说过梦话。”

洛祺脸一红，别过脸去，不敢与北冥冽的目光对视。什么时候她也说起梦话来了？真是丢人！洛祺没有喝什么酸梅汤，慢慢地端起碗，吃了几口饭，然后抬头望着北冥冽。吃几口也好！总算是进食了！北冥冽点点头，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这是表示他已经放松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洛祺知道，每当他微微后仰，轻松地靠在椅背上时，就表示他可能会有一些交底的真心话要往外掏了。“瑶蕊的情况，你清楚吗？”

北冥冽问。洛祺警惕地道：“你都知道多少？”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清不清楚瑶蕊从沐苍偷走血书以后，到商虞投奔了谁？”

“她拿着血书……当然是要投奔赫连盛啊！不过，血书后来落到了我的手里。”

“这个我知道。”

洛祺警惕地望着北冥冽，不对！教官要提醒她的，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吧？“你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问。北冥冽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神情悠然自得：“有两点我要提醒你。一，你数一数商虞有四位皇子？你如何确定她投奔的是赫连盛？”

“那二呢？”

“这次赫连盛即将行刑，赫连雍听从了你的三郎提议，将楚氏子弟以及赫连盛的手下全部提前处决，这些人里面，是否包括瑶蕊？”

“这……”洛祺呆了呆，“我倒是没有留意过这个问题……”“大意了吧？”

北冥冽笑了笑，指了指洛祺，“按你的性格，是不应该会忽略这种细节的。”

“我……”洛祺蹙着眉，是啊！按她本来的性格，是不应该会忽略这种细节的！和赫连决从沐苍回去以后，她竟然一直忘了去查瑶蕊的行踪，以至于现在，要判定瑶蕊是不是赫连盛的人，她也只能全凭猜测。如果瑶蕊是赫连盛的人，那么她死了没有？如果她没有死，岂不是还会纠结势力，找赫连决报仇？瑶蕊在暗，赫连决在明，如果瑶蕊真要动手，恐怕赫连决的处境就有些危险！“那么苏柔是怎么回事？”

洛祺望着北冥冽，“你的意思，她们俩可能有所勾结？”

“聪明！”

北冥冽赞许地点点头，“看来，你还没有丧失全部的判断能力。”

“你有什么证据？”

“苏柔被幽居宣华殿的时候，曾经有人向她传递过消息。我想，这个给她传递消息的人，有可能就是瑶蕊的人。”

“你的根据？”

“此人对沐苍皇宫的地形十分熟悉，能避开所有岗哨，悄然抵达苏柔的身边。如果没有内应，外人是不可能轻易做得到这一点的。”

是的，这一点，洛祺承认。当初重阳保护她、要救她，也无法顺利进入皇宫，只能在宫外打探消息，因为，自从教官沈扬成为北冥冽以后，宫里的守卫形式就跟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你的意思，苏柔可能也是商虞的人？”

洛祺皱起眉头。“这倒未必。”

北冥冽说道，“我派人查过苏柔的底细，她祖孙三代以上，都生活在沐苍。瑶蕊就不一样，她只是瑶家领养的女儿，跟瑶家没有血缘关系。瑶蕊盗走血书以后，我就料想她肯定是要到商虞投奔赫连盛，因为除了赫连昌和赫连盛，没有人知道这份血书的存在。”

“既然你发现了，为什么没拦住她？”

洛祺疑惑。北冥冽笑了笑：“不必阻拦。我就是想看看赫连昌和赫连盛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洛祺不由蹙眉：“你当时放走瑶蕊，就是为了给自己发兵讨伐商虞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你应该明白，商虞和沐苍的立场是敌对的，这一仗迟早会爆发。只不过，我若能抢占先机，在输赢上就多一份胜算。”

“可你不是对打败商虞很有信心吗？”

“我有信心。”

北冥冽微微一笑，笑容从容迷人，“你的教官什么时候缺乏过信心？”

洛祺“哼”了一声，是啊！她的教官，一向自负、清高孤傲，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缺乏过信心。“那么，你懂我为什么带苏柔出征了吧？”

“因为你想知道，瑶蕊会再给她传送什么样的消息？”

“对。她主动要求跟我出征，恐怕也是为了方便与瑶蕊取得联系。”

“如果瑶蕊已经和赫连盛的手下一起死了呢？”

“你觉得呢？”

北冥冽的反问，让洛祺皱紧了眉头。如果苏柔跟着北冥冽出征真是为了方便与瑶蕊取得联系，那么，瑶蕊如果死了，苏柔不可能不知情。那么现在，要想知道瑶蕊是否还活着，只有问苏柔了？“你在想什么？”

北冥冽微眯着一双深邃得令人捉摸不透的双眼，凝望着双眉紧锁的洛祺。他很高兴，她的脑子又开始活络使用了，这才像她，他的得意门生——洛祺。他的学生洛祺，曾是那样的冷静果敢、从容决断，信心强大、身手敏捷，这样的女人他活了将近三十年也没有遇到过几个。曾经那样优秀的她，遇到爱情竟然也变得跟普通女人没有二致，他可不想看着她一直像这两天来情绪低落、意志消沉的样子。洛祺看了他一眼：“你介意我随时可能出去走走吗？”

北冥冽点头挥手：“你随意！”

洛祺嘴角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转身往外就走。缓缓地靠到了椅背上，凝望着那矫健的身影，北冥冽的唇边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北冥冽的大帐外，的确是层层禁军把守，防守得密不透风。从北冥冽将她带回来，并向所有的禁军隆重地介绍过她之后，所有人见到她都恭敬地唤声“七哥”。一来就受到帝君宠爱，而被留在帝君身边贴身保护帝君安全的人，谁敢对他不敬呢？默默地绕到苏柔的营帐外，洛祺停下了脚步。营帐里悄无声息，就好像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北冥冽的大帐外，有禁军重重守卫，而苏柔的营帐外，却只是象征性地派了两个禁军把守。看样子，北冥冽是故意留下破绽，好让瑶蕊来给苏柔传递消息。慕沙默默地出现在洛祺身边，听候着洛祺的吩咐。洛祺示意慕沙跟她一起离开。“苏柔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吗？”

洛祺低声问。慕沙摇了摇头：“是的。按理说，我们在雪城已经驻扎了数日，应该有人来跟她联络了。”

“她也没有向外面传递任何消息？”

洛祺疑惑。“没有。”

慕沙仍是摇头。洛祺微微蹙眉，把目光投向远处苏柔的营帐。营帐里，苏柔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串玛瑙，双眉紧紧锁在一起。她也在奇怪，为什么，她到了雪城，接近了商虞的边界，瑶蕊却迟迟没有传来指令？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北冥冽除掉赫连决？她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北冥冽的心？原本，苏柔以为，北冥冽答应带她出征，是因为他的身边只有她这一个女人的缘故，以为，他终究为对她心软。可是，一路上他却对她仍旧如之前那般冷淡，根本没有给她接近他的机会，甚至于到了现在，她为他煮一碗参茶、做一碗酸梅汤，他竟然都不喝。她在走出营帐后听得清楚，他把参茶和酸梅汤赏给那个新来的小侍卫喝。想到这里，熊熊的怒火就从苏柔心里腾腾烧起！他竟然对一个小侍卫都比对她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从前，他并不是这样对待她的，为什么，那一次中毒醒来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和那个卿素暖一样，死而复活之后，与从前就判若两人了！想到卿素暖，苏柔不由一惊。回想起北冥冽身边的小侍卫，此前她觉得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现在想到卿素暖，她突然觉得，那个小侍卫长得与卿素暖竟有几份神似！苏柔吃惊地站了起来，怎么，失去卿素暖以后，北冥冽的喜好也跟着变了吗？难道，他把那个小侍卫当成卿素暖了吗？难道，他现在竟然连男人都可以接受？震惊的苏柔，差些把手中的玛瑙捻碎！大帐之中，听到洛祺回来的脚步声，北冥冽头也不抬：“没有发现？”

洛祺撇了撇嘴：“没有。”

北冥冽道：“身为一个猎人，一定要沉得住气。”

猎人？他把苏柔当成了吸引猎物上钩的诱饵？洛祺蹙眉望着北冥冽，这个男人，他对女人难道都没有一点感觉吗？他的眼里只有工作，就没有一点儿女私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