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哲默默地望着洛祺,清淡的月色披洒在她的身上,令她浑身如同散发着一层神圣的光辉。她细腻洁白的肌肤被映照得如同月光一般皎洁,清黑的明眸显得越发的晶莹清澈。“这离间之计,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弃使用呢?”
赫连哲的脸上恢复了盈盈的笑意,那笑容极是胸有成竹。“真的只是我的离间之计吗?与济城失联已经有好几天了吧?没有收到半点济城的消息,你的心里真的没有疑虑和警惕?”
洛祺转头看了赫连哲一眼,神情平静、从容。“我心里当然有疑虑。”
赫连哲笑了笑,“但我只是担心师尊的安危。毕竟,皇权才收过来不久,我就匆匆离开,师尊替我留守济城,难免不会有孤掌难鸣的时候。”
一丝冷笑浮上洛祺的唇角:“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自己留下镇守帝都,让你师尊代你出行,去夺取南越的宝藏呢?”
赫连哲仍只是笑了笑:“师尊上了年纪,这长途跋涉的,太过辛苦劳累,我怎忍心他老人家代我受这份罪。”
洛祺一声嗤笑:“我是怕他夺得宝藏以后,会过河拆了你这座桥吧!”
“我说,我的皇后,”赫连哲收起了笑意,正色下来,“为什么总把你的夫君往如此不堪的方向想呢?”
“你布下伏兵要在此地伏诛你的哥哥,凭着这样一份六亲不认的冷漠与无情,要我怎么把你往好的方向想呢?”
“若我要伏诛三哥,那也是因为三哥要先下手收拾我,不是吗?”
赫连哲盯着洛祺的眼睛,“难道,你要你的夫君宁可等死、也不还手吗?”
“果然还是要对你三哥下手啊!”
洛祺冷冷地,说好的要放过赫连决呢!“当然不会。”
赫连哲笑了笑,“我答应过你,不会为难三哥的。”
信你才怪!洛祺撇了撇嘴,环视了浪山大湖湖畔一眼,“今天晚上你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啊!分散的兵力能集中有效地出击吗?”
“当然。”
赫连哲没有正面回应洛祺的问题,“你放心就好。不管来多少人,一个也不会放他逃出去。”
看来,想从赫连哲这里套出兵马分布的状况,是不可能的。洛祺放弃了这一想法,决定还是继续用离间计分散赫连哲的心思。只要赫连哲心里有事,静不下心来,到时就可能出现指挥失误的状况,这将对北冥冽与赫连决的攻湖行动大有裨益。她叹了口气:“如果这一仗有人吃里扒外,把你陷于危险境地,那是不是对济城方面很有益啊?”
赫连哲沉默地望着洛祺:“无益。”
“有。”
洛祺笑了笑,“你若不存在了,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太傅大人,将慢慢抓紧皇权,夺过圣皇之位。到那时,商虞的天下可就是他的了!”
虽然明知洛祺存着离间他们师徒的心思,但是赫连哲,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济城,公主府。如流云幻影般的身影,悄然划破夜色,悄然落在公主府大殿前的台阶上。大殿之中,灯火不灭。定婉公主来回踱步的身影时不时被照射到窗户纸上来,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可助她解除宗敬皇权的人。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一步步走上了台阶。徐良“刷”地一下打开了门,果然,倾泄而出的灯光照在那清瘦的身影上,——来的人,正是定婉公主等待多时的一鸣大师。离开济城之前,赫连决已给一鸣大师留下了写给定婉公主的手信。他在信中简要地讲述了赫连哲与宗敬一路实施的复仇计谋,嘱咐定婉公主要听从一鸣大师的安排,帮助一鸣大师阻止当朝太傅滥用皇权,并慢慢解除宗敬手上所持拥的权力。这封信,是成功地让宗敬对五部尚书以及朱容的家人产生怀疑以后,一鸣大师才送达到定婉公主手上的。在此之前,都不是他接触定婉公主的合适时机。一来,怕定婉公主沉不住气,泄露了消息;二来,也不想惊扰了定婉公主,让年轻的她背负上沉重的心理负担。当从一鸣大师口中了解到事情的所有原委后,定婉公主吃惊得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回过神来,她便是一连串地发问:“这真的是我三哥写的,不是你逼他写的?我五哥真的只是四哥的傀儡,宗管家真的就是当朝的宗太傅?你们确定没有弄错吗?”
一鸣大师默默点头,他相信,定婉公主是相信这件事情的。只不过,她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情。呆了许久,定婉公主落下了伤心的眼泪。难怪,难怪!所有的蹊跷、所有的巧合、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合理,这样一来便能全部解释清楚了。没有想到,那位可亲的前辈小哥,真的是她大难未死的哥哥,而他,竟是回来复仇的!没有想到,五哥图谋纂位,竟是受了宗管家的蛊惑,为四哥去实施四哥才想要实施的划!没有想到,这些年来发生的这些事,竟然步步都在四哥的掌握之中。连同三哥,都不曾摆脱受四哥利用的局面,而洛祺,更是不小心步入了四哥的圈套,从此受他掌控和摆布!更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夺过皇位,四哥竟然便野心企图掌控整个赤焰大陆,他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在整个赤焰大陆上掀起可怕的血雨腥风?届时局势动荡、人心不稳,又该如何收场?到那时,失控的局面可是年纪轻轻的他能掌控得了的吗?“大师,你真的是夫子的师弟?你真的救过我三哥的命?你是出家之人,为什么愿意卷入这红尘是非、权力的深渊?”
痛思过后,定婉公主这样问他。一鸣大师说:“一切,只为赤焰大陆的平稳安定,为赤焰大陆上每一个人能安居乐业。出家并非为了逃避红尘,而是为渡苍生之苦。”
“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寒风不来通知我?”
“寒风与重阳已相继随诚王前往南越,阻截新圣皇的行动。他们一路艰辛,不忍公主牵挂,加之一路危险重重,伏兵太多,因此不能与公主联络,公主可能体谅明白吗?”
望着一鸣大师,定婉公主肯定地点了点头!一鸣大师双手合什:“阿弥陀佛!那么,现在公主该出力的时候到了!”
………缓缓步入公主府大殿,一鸣大师低眉稽礼:“阿弥陀佛!公主可准备好了吗?”
定婉公主肯定地上前一步,向一鸣大师还了一礼:“大师,我能做些什么?”
一鸣大师抬起头来:“沈相已经充分利用上了诚王殿下名册中的那些臣子,这两日追问圣皇去向、弹劾宗太傅擅权的奏折已呈至大殿之上,迫于压力,沈相必会就奏折中所提之事当面对质宗太傅于朝堂之上,到那时,还需公主出面闹一闹。”
“我是不是应该将此事闹大,让宗太傅藏不住新圣皇不在宫中的消息?”
“对!让商虞的子民都来关心新圣皇的去向,一旦宗太傅对此事无法交待,从他手上收回皇权,便有了五成的可能。”
“那另外五成呢?”
定婉公主急切地问,“还要怎么做,才能把皇权全部收回来?”
一鸣大师胸有成竹地道,“公主这一闹之后,民间自会逐渐产生各种猜测之词,自会有人传播新圣皇已遭宗太傅软禁的消息,到那时,公主再往这火盆中添上一把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收回皇权的可能,便可再增三成。”
定婉公主无比欣喜:“还是大师有办法!——那还剩两成呢?大师准备怎么做?”
一鸣大师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提早泄露,到了合适的时机,公主自会明白的。”
“好!”
定婉公主兴奋地道,“听起来,大师和沈相应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听大师和沈相的!”
“好极了!”
一鸣大师微微颔首,“既如此,明天早朝,还望公主把握时机,及时出现。”
“大师放心!”
定婉公主激动地道,“我一定不会让大师失望的!”
“还有,”一鸣大师轻声道,“宗太傅传给前方的鸽信,老衲已经替他传出去了。朱容身边的侍卫暮秋,自会替宗太傅控制朱容的行动,如此,便等于卸下了新圣皇的一条臂膀,诚王殿下的安危,公主可不必太过牵挂了!”
定婉公主愣了愣,激动地道:“大师想得如此周到,多谢多谢!但我三哥若有消息传回来,请大师一定告知我一二,好吗?”
“当然!”
一鸣大师笑了笑,稽礼道,“那么,老衲便告退了!公主殿下保重!”
定婉公主忙还礼道:“大师辛苦了!将来,赤焰大陆上的所有子民都会感激大师的!”
一鸣大师笑了笑,转身离去。感激,就不必了吧!能够看着赤焰大陆继续保持安定,也算是他的功德一件了!徐良要送一鸣大师,但走出大殿,一鸣大师的身影便骤然消失不见,其神速令徐良都来不及仔细观瞻。世上竟还有如此高深的轻功!徐良有些吃惊,迅速转身回殿,掩上门。“公主,既然明天便要行动,今晚便早些歇息吧!”
“不急!”
定婉公主摆了摆手,想起刚才一鸣大师说的话,她尚还热血沸腾,心情难以平复呢!本以为眼下的境况已是死局一盘,但没想到,在一鸣大师的布控下,竟然还能有回转的希望!那么,把收复皇权的事情办到八成,剩下的两成该怎么做呢?不管那么多了,明天做好她该做的事情,那才是最重要的!要办那剩下的两成,首先得办好前面的五成加三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