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山郡府里,赫连决看完了南越传来的提告书,转手递给寒风。寒风仔细看过,皱着眉头说道:“南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哪个证据显示那些命案是是商虞人所为?为何纠缠殿下、制造麻烦?”
赫连决缓缓地站起身来:“既然他要留我,咱们就去离水郡看一看吧!我相信,凭他堂堂南越勇武侯府世子,深受巫颂器重的名门新贵,他不可能只是为了留住我,而炮制这样一桩血腥惨案。”
“可是,殿下……”寒风想说,殿下连日奔劳,这身体,能吃得消吗?冯衡忙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殿下还是先用了膳再去吧!”
寒风道:“冯大人有心了,不过,殿下不喜铺张浪费,冯大人随意些就好。”
冯衡恭敬地道:“是是!”
看起来,冯衡早有准备,也早料想到赫连决不会喜欢摆排场,毕竟,浪山大湖除匪,尽管冯衡诚心邀请,可他却不肯到郡府落脚,如此低调,冯衡也不敢太过高调。摆上桌的,看起来果然都是家常菜而已。但食材却极是精致、讲究,丝毫也不敢敷衍。一路上都只是随意填饱肚子而已,一见这一桌子的菜,牡丹馋得直流口水:“诚王殿下,快动筷子!”
赫连决没有食欲,只是摆了摆手,道:“你们饿了,多吃些。”
重阳看了看赫连决,闷声不响地低下头吃了起来。用餐结束后,寒风问:“殿下准备带多少人去离水郡?”
赫连决道:“你和重阳跟着就好。”
“就我们三个人?”
重阳一愣。万一宁冲的人要伤害殿下,那可怎么办?赫连决看穿重阳的心思:“南越若要对我怎么样,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也罢!重阳咬咬牙,若是殿下有危险,他与寒风与殿下同生共死就是!“对了,”赫连决回过头,“给济城传个消息,就说我们暂时要在浪山郡滞留几日,朝中的事,就麻烦沈相多多操劳吧!”
“那,消失的绿林军,如何处置呢?”
“数万大军,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他们必是寻找暂时的落脚点囤兵扎营了。恐怕他们不会再滞留在商虞境内,目标极有可能会是意欲与商虞对抗的国家。”
“比如……东离?”
“有这个可能。”
“若朱容囤兵东离,必是东离肯给予他们支持与援助,甚至同流合污,一起对抗咱们商虞。这样一来,咱们应该可以麻烦沐苍帮助处理一下,毕竟,东离若是独大,对沐苍和商虞都是一样,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寒风说得对。”
赫连决点点头,“这件事情,需要麻烦一下北冥帝君。”
寒风心中一凛,道:“那我这就去拟写书信,到时候请冯大人派人投送吧!”
赫连决点点头。目送寒风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由感慨地舒了口气。寒风性格内敛,但处事沉稳,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更是快速地成长、成熟了起来,能够看清很多人可能看不到的形势,这样,他也就放心了!不管将来朝局如何,有寒风在定婉身边,他也就没什么可担心和牵挂的了!转头望着重阳,重阳正默默地望着他。“重阳。”
重阳立即上前一步:“殿下!”
赫连决语气温和下来,“将来,寒风会留在定婉的身边陪伴定婉,你呢,我看牡丹不错,以后你们组成一个自己的小家庭,将来开枝散叶,好好待她。”
殿下已经在安排身后事了吗?重阳怔了怔,“殿下……”且不说牡丹对他怎样,他眼下保护、照顾好殿下才是他的本职,可从来没有奢想过成家立业的事!更何况,他一直觉得牡丹看上的人,应该是殿下才对!赫连决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几日连续收到济城传来的消息,我没有想到,赫连家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定婉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竟然能够懂事起来,独挡一面,担当起那么重的责任。在商虞,女子的地位和男子一样重要,朝廷当中,有才的女子担任适当官职的,也并不是没有。我此前本考虑过,若是我不行了,便在朝中选择有才者,掌管商虞的江山社稷,不一定非赫连氏不可。但现在看起来,有可能,定婉有这个能力,代替我好好管理朝政,治理天下。若当真走到那一步,还望你和寒风能够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定婉、帮助定婉。”
重阳眨了眨眼睛,眼圈慢慢地红了。殿下真的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殿下,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昨天定婉公主不是才发来消息,说一鸣大师正在为你研制续命丹了吗?所以,殿下怎么需要去考虑那些事情呢?至于南越这边,他们若敢明目张胆对殿下怎么样,那商虞岂能饶得了他们?到时,大军压境,将南越夷为平地全然不是问题!”
赫连决压了压手:“你记住今天我说的话就好。”
重阳含泪低下头去:“重阳记住了。”
赫连决点点头,“沈相是个忠臣,他也会好好协助定婉的。加上你和寒风在一旁保护,我也就放心了。”
重阳咬紧牙关,只能默默点头。少顷,寒风回到了赫连决的身边:“殿下,两边的消息都已经传送出去了。”
赫连决微微颔首:“走吧!去离水郡。”
离水郡府外,宁冲与离水郡府的大小官吏迎来了赫连决轻装简从的主仆三人。从收到浪山郡的回信后,宁冲便放下手中的事务,专程等候赫连决的到来。“没想到诚王殿下真的来了,这么说来,商虞还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的。”
宁冲对赫连决的称呼由直呼其名改成了诚王殿下,虽并无诚意,但官腔十足。赫连决平静地道:“商虞对待南越的态度,一向如此,宁世子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
宁冲道,“既然来了,诚王殿下请里面用茶!”
“用茶就不必了,既然本王是为命案而来,还是先去看看受害者的遗体吧!”
“也好。诚王殿下这边请!”
六具尸体面前,寒风一一揭开白布,仔细地检查伤口,不禁有些惊讶,“六个人中的都是剑伤,且均为一招致命,伤口非常细,说明用的剑也非常快、非常薄。只有高手所为,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宁冲点点头:“分析得有道理。”
赫连决微微蹙眉:“他们死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
宁冲道:“是的。从这些相同的伤口来看,他们六人是死于同一个人的剑下。凶手分别赶赴不同的地点,分别杀害了这六名官吏。”
寒风疑惑:“单凭这一点,宁世子如何就敢认定凶手必是商虞人?”
宁冲冷冷地道:“我南越地小、人少,相互之间团结友好,在此之前,也不过偶有争斗发生,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惨烈的命案,可你们商虞人却不同,嗜杀成性,不光是与别的国家斗,就连自己人也不断自相残杀,刚刚在浪山大湖发生大面积杀戮,血流成河,之后我离水郡命发生这么大的血案,难道商虞能逃得了干系?”
“我们并非嗜杀成性……”提到沐苍的两国相争,以及皇室子弟之间的自相残杀,寒风一心想为赫连决辩解,但被赫连决扬手制止。宁冲若有成见,几句辩解之语又如何能够化解。更何况,宁冲说得也没有错,商虞自己人在自相残杀是事实,与沐苍刚刚结束战事没有多久,也是事实,辩驳之语根本苍白无力。“那些被屠杀的农户呢?”
赫连决问。“还在村庄,尚还没有进行收殓,就是为了等诚王殿下见证血案的惨状。跟我来!”
宁冲说着,往院外走去。侍从已经将马牵了过来,宁冲翻身上马,回头望着赫连决主仆三人。“诚王身体不好,就不要骑马了,请上那辆马车吧!”
赫连决沉默不言,登上了马车。“前方彧河泄洪,尚还没有治理好,若有洪水溅上,弄湿了身子,诚王殿下可受得住凉?”
虽是关怀之语,但宁冲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冷漠。“无妨。”
赫连决脸色虽然苍白,语气却平静无常。虽然寒风与重阳担心赫连决受不住,但这种时候,他们怎能拖赫连决的后腿?“那好,走吧!”
宁冲冷冷地扬起马鞭,双腿猛然一夹马肚子:“驾!”
扬鞭纵马,一行人疾驰而出,离开了离水郡府。泛滥的彧河之水,浑浊地荡漾在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禾苗被洪水吞没,只有阵阵风吹过的时候,禾苗才从荡起的洪波浮出头来。离水郡这一年的收成,算是毁了。赫连决坐在马车中,透过被风阵阵掀起的车帘,看到外面的这一幕,眉头不由缓缓地皱了起来。春雨涨潮的时期早已过去,彧河泄洪这件事,难道是人为的吗?若是人为,又是何人所为?宁冲断不会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毁南越子民的活路。那么彧河泄洪,究竟是何人得利?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