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太夫人和端木纭回到正厅时,还在碎碎念地说着端木绯嫁妆的事。 端木绯正在吃葡萄,一听到她们在说嫁妆,就竖起了耳朵,一本正经地说道:“外祖母,姐姐,我的嫁妆真的够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李太夫人、端木纭还有辛氏三人都用一种唏嘘而又爱怜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过两天就要出嫁似的。 “绯姐儿,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辛氏十分豪爽地拍了拍她的小手,“姑娘家的嫁妆当然是越多越好,夫家才不会把你看轻了。”
端木纭与辛氏交换了一个心有戚戚焉的眼神。 辛氏兴致勃勃地与端木纭说道:“纭姐儿,我这次回闽州,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西洋物件可以给绯姐儿添妆。”
于是辛氏也加入了李太夫人和端木纭的讨论中,至于端木绯,一不小心就被她们无视了。 端木绯只好乖乖地在一旁负责吃葡萄,她很想说,其实缺一点嫁妆也没事的,反正封炎也不会把她退回去。 但是看着她们三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她还是很识趣地把话给咽了回去。 哎,外祖母、二舅母和姐姐高兴就好! 当天,姐妹俩留在李宅用了午膳,端木绯是最小的那个,也永远是最被关注的那个,被两个长辈和姐姐嘘寒问暖地夹了不少菜,她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半碗饭。 等姐妹俩离开祥云巷时已经临近申时了,京兆府的衙差们早就走了,可是外面的南开街还是有些拥堵。 端木绯挑起马车的窗帘,就看到潘方卢为他那个外室置的宅子外已经贴上了两道长长的封条。 戏散场了,那些看戏的百姓却还意犹未尽,甚至还有人闻讯赶来看热闹,好奇地找人打探消息:“就是那间宅子吗?刚刚有个妇人把外室给杀了?这么好的宅子以后岂不是变成凶宅了?!”
“这算什么呀!不过是二进的宅子罢了。听说,京兆尹还带人去把潘府也封了,那个宅子可是五进的大宅子啊!”
“弄不好潘家这次连祖宅也保不住喽!”
端木绯很快就放下了马车的窗帘,但是外面路人的交谈声还是清晰地传进了马车里。 那些路人越说越兴奋,一个个口若悬河。 “不冤啊!谁让家中出了潘方卢那等不孝子!”
“那个潘五少夫人啊,上个月就来这里闹了好几回了!潘方卢在太后娘娘的国丧期纳妾寻欢,潘家人放任不管,理当重罚!”
“这潘家一向都不守规矩,当年还不是放着人家正经嫡女不娶,非要娶一个妾室的侄女……” “……” 随着马车渐渐驶离南开街,外面的那些议论声也变得含糊不清了。 端木绯眸光微闪,抿了口茶。 这潘家人简直是莫名其妙,方才柳映霜和潘方卢争执间还差点误伤到了姐姐,潘家被查封也是应该的。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对于潘家的遭遇,端木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放在心上。 马车很快载着两姐妹回了端木府。 接下来的日子,端木府上下皆是忙忙碌碌,众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端木珩的婚事。 虽然婚事筹备得有些急,但为了表示对和静县主的看重,该有的都有。 给新人备的菡萏院修好了,聘礼也都备齐了,府中的下人也因为婚礼多添了一身新衣,连宴客的名单都被端木纭仔细地反复修改了好几次,又拿给端木宪和端木朝看了,这才定下了最终的名单。 一张张大红洒金请柬很快就送去给了端木家的亲朋好友府里。 只是因为最近朝堂颇为不太平,所以,也没有大张旗鼓,无论席宴的桌数,还是宾客的人数都是尽可能地减少。 朝堂上,近日的气氛越发凝重,算算日子,以三皇子和礼部尚书林英桐为首的使臣团快马加鞭的话,也差不多该到北境了。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次议和的结果。 只不过,与皇帝的一心求和不同,朝中已经有不少人暗暗在为了开战做准备。 比如端木宪,右臂的伤势还没养好,就忙着计算国库的银钱,虽然国库空虚,但他打算从盐税、铁税上拨银子,再加上夏税也快收齐了。 比如兵部尚书沈从南正联合五军都督府计算还有哪个卫所的兵力可调用。 又比如,君然这一日拜访了安平长公主府。 封炎就在府中,对于对君然的到访并不意外,他直接把君然领到了自己的外书房。 午后分外宁静,窗外的葳蕤绿树映得屋子里一室青葱,房门口的那道湘妃帘还在微微地摇晃着,如同下起一片绵绵细雨,沙沙作响。 君然在窗边坐下了,目光深深地看着与他不过相隔两尺的封炎,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看穿他的皮相直击灵魂深处。 “你……有什么打算?”
沉默了片刻后,君然单刀直入地问封炎道。 封炎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瓷杯,神情中透着几分漫不经意,不答反问:“你觉得如今的大盛怎么样?”
君然沉默以对,薄唇勾出了一抹嘲讽的弧度,眼底如同覆了一层寒冰般,冰冷淡漠。 大盛早就腐朽了! 封炎仰首将瓷杯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坦然地看着君然,开诚布公道:“既然慕建铭掌不好这天下,那就别当这皇帝了。”
封炎一派泰然地直呼皇帝的名字,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个平常人,而不是堂堂大盛的天子。 君然的瞳孔更幽深了,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握了握拳,一眨不眨地看着封炎,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要扶植一个皇子,还是打算……” 君然越说越慢,“你自己取而代之……” 来之前该想好的,君然早就已经想过无数遍了,他也没打算与封炎试探来试探去,毕竟封炎的心意早已经不言而喻。 封炎费尽心思在北境布置下的那些,会仅仅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君然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但是他还需要封炎亲口告诉他。 封炎勾唇一笑,抬手指向了自己。 君然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隐约透着一丝陌生的少年。 仿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认识封炎,却又根本就不认识真正的他。 这种感觉十分复杂,他能确定的是—— 顺从本心。 封炎能为他豁出命来,他也能! “那么,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君然简明扼要地问道。 封炎伸手越过两人之间的小方几,在君然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养精蓄锐,北境的战场还需要你。”
听封炎提及北境,君然的眸底剧烈地翻腾了一下,随即就平静了下来,像是卸下了身上的一块巨石般。 “北境就交给我就是!”
“只要朝廷别捣乱,区区北燕何足畏惧!”
君然自信满满地看着封炎,声音清朗坚定,眼神明亮锐利,像是一把半出鞘的剑,闪着寒光与杀气。 这一刻的他是将,是上过沙场、斩过敌首的将帅。 封炎笑了,君然也笑了,一瞬间,尽在不言中。 君然执起身前的酒杯,抬首一饮而尽,当酒杯放下时,他也从方才的肃然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带着几分轻狂不羁的青年。 他们君家是将门,百余年来都是靠着军功立足朝堂。 自小父王就教导他,他们为将者奔赴战场是天职,马革裹尸是荣耀,死在战场便是最好的归宿。 倘若父王是单纯地因为兵败而战死,君然不会怪任何人,而是会继承父志,继续在沙场拼杀。 然而—— 严格来说,父王并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死在了今上的疑心里。 从开始,北燕大军来犯,皇帝一方面派父王去北境抗敌,一方面又另外找人牵制父王,分化北境军。 到后来,北燕大军突破了岚山关,杀入银州,一路南下,逼得父王退守到灵武城,父王再请驰援,皇帝明面上是给了援军,却还留了一手,不肯让自己带兵去北境助父王抗敌。 再到最后灵武城破城,说穿了也不过是因为父王使唤不动周边其他几城的将领而已…… 这一仗本不该输,父王更不该死。 将士在外拼杀,是为国为民为君,可是堂堂一国之君却为了一己私心给边疆拖后腿,让北疆的将士、百姓付出生命为代价…… 这就是君然无法容忍的了! 他从不信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君主昏庸无度,那么也不值得他、不值得他们简王府继续效忠! 对于君然而言,相比今上,那个愿意孤身犯险、那个为了他和父王不惜千里奔赴北境的封炎更值得相信! 君然对着封炎抬起了右手,封炎微微一笑,也抬起了右手。 “啪!”
两人的手掌在半空中轻击了一下,干脆利落,似乎达成了某种盟约。 阳光下,两人的脸上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不羁,又有几分年轻人恣意的飞扬,如外面的骄阳般璀璨明亮。 随后,屋子里静了下来……直到斟酒声响起,君然给二人重新满上了酒水,随口问道:“阿炎,你到底是姓封,还是姓慕?”
“慕。”
封炎爽快地答道。 君然一下子明白了,就像是心头那许许多多散乱的珠子在这一刻终于串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 君然慢慢地饮着酒水,话锋一转:“你有什么打算?”
封炎神情淡淡,“慕建铭已经对天下人承认了他弑兄篡位,承认了他污蔑镇北王府。”
“接下来……” 说到这里,书房外响起了规律的叩门声,“咚咚,咚咚咚……”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袍子、面目平凡的青年就快步进来了,目不斜视地对着封炎行了礼:“公子。”
封炎也不顾忌君然,直接道:“你说吧。”
青年就抱拳回禀道:“是统领那边传来消息,说去北境议和的礼部尚书林英桐被北燕元帅杀了,北燕元帅放回了三皇子,三皇子带回了林英桐的头颅,现在三皇子正在回京的路上。”
“……”君然与封炎下意识地面面相看。 无论是封炎还是君然都明白,这次议和不可能会成,而且北燕十有八九还会杀鸡儆猴,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北燕会直接杀了大盛的来使。 毕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本是几国默认的规矩。 封炎眯了眯眼,果断地吩咐道:“你回去跟你家统领复命,就说我知道了,晚上老地方见。”
老地方指的当然是茗品馆。 青年影卫领命后,就飞快地退了下去,步履无声如鬼魅般。 “阿然,”封炎紧接着站起身来,招呼君然道,“你跟我一起去见无宸。”
封炎那双幽黑的凤目变得更深邃了,君然也随之面色一凝。 两个年轻人匆匆地出了书房,只下那半室淡淡的酒香没有散去,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 当天暴雨来袭,到了深夜,雨势才转小,连着好几天都是雨水不休,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 岑隐的消息比朝廷的军报还快了一步,朝廷次日一早收到了军报,又过了两天,三皇子慕祐景就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京城。 堂堂的三皇子再不复曾经的雍容高贵,反而满身血污,狼狈不堪,他来不及梳洗,就急匆匆地还带着礼部尚书的头颅进宫去见皇帝。 他的归来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片哗然。 三皇子一回来,皇帝就急召一众内阁大臣和五军都督府进宫,众人把御书房挤得满满当当。 空气仿佛骤然进入寒冬,凝滞沉重,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灰头土脸的慕祐景跪在金砖地上,惊魂未定地说着他们在北境的遭遇—— “儿臣和林尚书一路兼程到了北境,可还没到灵武城,就被北燕人拦截了。”
“那伙北燕人根本就不听父皇您提出的议和条件,直接杀了林尚书,让儿子带着林尚书的头颅回来给父皇传话……” 慕祐景说着,身子微微一颤,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周围的众人神情各异,有的眉宇紧皱,有的暗暗地交换着眼神,有的面露思忖之色…… 端木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庆幸自己听了封炎的劝,没有赴北境议和。 现在的端木家,青黄不接,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支撑门庭,他若是死了,长孙端木珩还没有功名,端木纭、端木绯以及其他几个孙辈不是没出嫁,就是连婚事也都还没个着落。 少了自己,端木家就不再是首辅府,各房的子孙怕也会从此散了,端木家就完了。 更重要的是,在北燕和大盛的问题上,他一直主战,若是由自己出使,以皇帝的多疑,说不定会以为是他出言不逊,才会惹恼了北燕,不但自己平白丢了性命不说,还破坏了两国和谈。 他死不要紧,就怕这一死还要牵连全家,祸及满门!! 端木宪垂首而立,拳头默默地紧握在一起。 众人之中,脸色最难看的大概就是皇帝了。 皇帝之前为了那两道密旨,大病了一场,至今还未痊愈,身子看来又瘦了一大圈,形销骨立。 没想到一波才平,一波又起,三皇子带回了这么一个噩耗,让皇帝只能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来御书房议事。 听慕祐景娓娓道来,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青,气急攻心。 他一意求和,甚至让亲生儿子作为使臣也去了北境,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此时此刻,皇帝只觉得底下的朝臣们都在看他的笑话。 尤其那几个主战的,尤其是君然。 “北燕人让你带什么话给朕?”
皇帝不耐烦地催促慕祐景道,脖颈间青筋暴起。 御书房里的空气更冷了。 慕祐景飞快地抬眼朝与他仅仅隔着几人的君然看了一眼,然后才愤愤道:“父皇,北燕人说,要议和可以,必须把君然交给他们。”
慕祐景咬牙切齿地控诉着:“父皇,这次议和会失败,都是因为君然不顾大局私自去抢了简王的尸身,才会惹恼了北燕。”
“林尚书之死,君然当负首责!”
说话间,慕祐景的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眸底惶惶不安,心跳如擂鼓越来越快。 到现在回想起来,慕祐景还是觉得后怕不已。 本来他以为这是一趟美差,大盛提出这么好的议和条件,那北燕蛮夷不可能不心动,只要他能顺利完成这趟议和的差事,父皇也能高看他一眼。 没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慕祐景鼻翼微翕,身子绷得更紧了,只要想到北燕人举手间就砍了林英桐的脑袋,那炽热的鲜血喷射在他脸上、身上的那一幕幕,他就觉得胆战心惊。 随着慕祐景的一句句,众臣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君然,也包括御案后的皇帝,皇帝的眼神明明暗暗,慢慢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慕祐景打量了一眼皇帝的面色,就再次拔高嗓门,义愤填膺地说道:“父皇,都是因为君然的过错,这次和谈才没有成!”
“现在要换得两国和平,也唯有用君然去平息北燕人的怒火了!”
慕祐景说完后,御书房里就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一会儿偷偷打量着皇帝,一会儿又暗暗瞟着君然,静了两息后,君然勾唇笑了,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随即,周围更静了。 端木宪心里暗暗叹气,为君然叫屈。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君然是如此,三皇子也是如此。 这个三皇子还真是如他这个一力主张议和的父皇般,行事说话都太过奴颜了。 北燕大军都打到了灵武城,大半个北境都已经沦陷了,眼看着北燕大军就要挥兵中原,三皇子竟然还真就认为这一切是君然的错。 难道说,守北境的将领有错,奋死拼杀的士兵有错,反抗不从的百姓有错吗?! 难道说,面对北燕大军来袭,面对北燕大军烧杀掳掠,他们大盛就要放任敌军来去自由吗?! 简王抗敌有功,君然在北燕眼皮底下抢回简王的尸身也是大功一件,足以振奋军心,鼓舞百姓,可是到三皇子的嘴里,反而成了破坏两国邦交的不义之举了! 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端木宪又去看皇帝,皇帝的脸色青青白白,阴晴不定。 端木宪犹豫了一下,上前了半步,开口劝道:“皇上,这北燕狡诈,这哪里是想要与我们大盛和谈,分明是要折断我大盛的一员大将!”
端木宪一脸正色地看着皇帝,大盛如今岌岌可危,南境与北境都处于战火之中,缺钱缺兵更缺将,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时刻,君然是大盛反击北燕大军的希望。 端木宪的这句话犹如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皇帝没说话,转动玉扳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众人屏息以待。 慕祐景心中暗暗松了半口气,以他对父皇的了解,他有七八成把握,父皇会站在他这边的。 “端木首辅所言差矣!”
慕祐景义正言辞地与端木宪争执起来,“先简王君霁战败失城,君然当时本该即刻返京,可他没有回京,还在北境擅自行事,这就是抗旨!”
“就是因为君然的妄为,才给了北燕借口发作。”
端木宪听着,心里对慕祐景更失望了,淡淡地反驳道:“三皇子殿下,您这话说得好像北燕人没有‘合适’的借口,就不会犯境了一样?”
“……”慕祐景一时垭口无语。 周围的几个主战派都是为端木宪这句话暗暗叫好。 连几个主和派都觉得端木宪所言有理,三皇子今日说得话简直有些奴颜媚骨了。 他们主和,认为以和为贵,也支持大盛以割让国土、金银甚至以和亲的方式来议和,却不曾想过要交出己方的将士来乞怜。 “三皇子殿下,”这时,暂代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的袁惟刚冷笑着说道,“您不如去军中和将士们说说您刚才这番话怎么样?!”
“殿下可是觉得这些将士战死沙场还不够,非要把尸体让敌人凌辱,才算是没给大盛惹祸?!”
袁惟刚这句话比端木宪说得还要刺耳,还要锐利。 慕祐景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已。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既然争不过,索性也不与袁惟刚争,心道:这武夫就是武夫,不懂顾全大局。 “父皇!”
慕祐景再次看向了正前方的皇帝,朗声又道,“北燕人坚持要我们先交出君然,才肯议和。为了大盛江山,为了大盛的黎明百姓,还请父皇要尽快有所决断。等北燕人继续挥兵南下,那就来不及了!”
御书房里所有人的目光也再次集中在皇帝身上,也包括君然、端木宪和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岑隐。 岑隐立于墙角的阴影中,狭长幽魅的眸子愈显深邃,仿佛自地狱走来的幽魂般。 皇帝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默了良久,良久,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道:“国库已经空了。”
“……”御书房内的众人都是天子重臣,不仅个个都是聪明人,而且对皇帝也有七八分了解,皇帝这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让他们隐约猜出了皇帝的心意。 皇帝还在继续说着,语速更缓:“南境战事又未决。”
到这一句,所有人都确信了,皇帝这是想对北燕服软了。 这……这……这简直是耸人听闻啊! 众臣三三两两地面面相觑着,心凉到了极点,多少都有种唇亡齿寒的悲凉。 反倒是君然不怒反笑。 他对皇帝早就没有期待,自然也就没有失望。 也许父王还在的话,肯定会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