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姑娘用打量的目光地看着端木绯。 端木绯优雅地以茶盖拂去茶汤上的浮叶,每一个动作都是说不出的漂亮,带着一种气定神闲的气度,仿佛优雅已经铭刻在她骨子里。 有一瞬间,许三姑娘几乎以为这是一个世家贵女,而非端木府这等寒门养出来的姑娘。 许三姑娘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随手从匣子里抓了把鱼食撒向窗外的池塘,立刻就有几十尾金色的鲤鱼被吸引了过来,你争我抢地吃起鱼食来,那一条条甩动的鱼尾巴在池塘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许三姑娘柔柔地又道:“端木四姑娘,其实这几年,祖父祖母一直都很担心炎表哥,怕他一个人在京城受委屈。有些话他们不好问,我才大胆多说了几句。”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端木绯,目光清澈,言下之意是,她知道自己交浅言深了,不过都是因为孝顺。 端木绯微微一笑,“幸好,都过去了。”
她也抓了把鱼食,朝池塘撒了下去,池塘里的那些鲤鱼更激动了,纷纷朝鱼食围了过来,有的甚至从水中飞跃而起…… 见端木绯不接自己的话,许三姑娘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大丫鬟就递来了一方月白色的帕子。 许三姑娘把这方帕子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方几上,道:“端木四姑娘,你上次送我的珠花精致漂亮,一看就是江南那边的贡品,可是贵妃娘娘赐的?比起我赠与姑娘那个荷包,实在是太珍贵了,让我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这帕子是我在老家的四喜坊买的,小小心意。”
许三姑娘之后也进宫去拜见过她的表姑母钟嫔,连钟嫔赏她的见面礼都不如端木绯那日送的蝴蝶珠花。 有了比较,许三姑娘才确信,这位端木四姑娘确实十分受宠,不仅用的东西是最好的,比如她身上的熏香是江南品香记澧兰香,连她送人的东西也同样是最好的。 既然许三姑娘把帕子作为回礼,端木绯也就收了,赞道:“这帕子的双面绣可真精致。”
这方帕子素雅大方,帕子边缘绣着一圈湖蓝色的云纹,其中一角绣着朵粉色的并蒂莲,另一面则是一只活泼的喜鹊,两者皆是惟妙惟肖。 端木绯将那方帕子赏玩了一番,就把它递给绿萝让她收好。 “……”许三姑娘又是笑容一僵,帕子攥得更紧了。端木绯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关于珠花的那个问题。 一次遗漏也许是无意,两次三次那就显然是敷衍了,对方在敷衍自己。 许三姑娘眼圈微微一红,有委屈,也有不悦,抿了抿樱唇。 许三姑娘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还远远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端木绯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不过,她根本不在意许三姑娘高兴与否。 端木绯继续往池塘里撒着鱼食,自得其乐。在她看来,这池塘里的鲤鱼也比某些心眼太多的人要有趣多了。 这一池鲤鱼养得不错,且运气也好,这要是在楚家,那些鲤鱼时不时就会落入白猫雪玉的魔爪。 许三姑娘垂首抿了几口茶,当她放下茶盅时,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温温柔柔地继续与端木绯闲聊: “端木四姑娘喜欢这池子里的鲤鱼?”
“听祖父祖母说,这些鲤鱼二十几年前就在这里了,以前大姑母也喜欢来这里喂鱼。”
“祖母也没想到这些鲤鱼居然还活着,也是这宅子里的下人照顾得好。”
“……” 许三姑娘说个不停,端木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说的基本上都是“哦”、“嗯”之类的词,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基本上在池塘里的荷花、蜻蜓与鲤鱼上,短短一盏茶功夫,倒是在心中勾勒了好几幅绣样,琢磨着待会回府后可以画下来。 许三姑娘也看出端木绯的漫不经心,但是面不改色,笑语盈盈,若是不听两人在说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倒让人觉得她们相谈甚欢。 很快,那鱼食匣子就空了,许府的丫鬟本来想再去取一匣鱼食,却被端木绯拦下了:“不必。鱼食喂多了,过犹不及。”
“还是端木四姑娘细心,炎表哥真是好福气。”
许三姑娘嫣然一笑,柔声赞道,“我有个京中的故友也像姑娘这般很喜欢这池鲤鱼呢,前几天,她来府中与我叙旧,我还听她提起了端木四姑娘和炎表哥,她说,炎表哥为了姑娘,拒绝了泰郡王送的美人。”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真是让人羡慕!”
许三姑娘一脸艳羡地看着端木绯,一双杏眸显得格外明亮,格外澄净。 “是啊。”
端木绯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得意的样子。 端木绯的反应又一次超出了许三姑娘的预料,让她再次语结,接不下话。 许三姑娘的眼圈又开始泛红,启唇道:“端木四姑娘……”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端木绯已经不想听了。 跟这位许三姑娘说话实在是太累了,对方说一句藏三句,十句话有九句是在打探什么,听得人烦。 端木绯霍地站起身来,也懒得勉强自己继续应付这位心思太重的许三姑娘,淡淡道:“许三姑娘,我自己随便逛逛吧。”
说完,她也不等许三姑娘反应,就自顾自地走了。 端木绯这句话等于是当着许府下人的面直接打许三姑娘的脸了,花厅内的丫鬟婆子们目瞪口呆。 端木绯走了,绿萝自然也不会留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家姑娘离开了,一副云淡风轻、习以为常的样子,与周围的许府下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绿萝在心里默默叹气,觉得自家姑娘这些年真是被老太爷、大姑娘、岑督主还有未来姑爷给宠坏了,做什么事都随性得很。 不过,姑娘本来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反正她有这么多人宠着,又何必忍气吞声地委屈自己! 绿萝昂首挺胸地跟在端木绯身后,保持三四步的距离。 “……”许三姑娘微微睁大眼,也站起身来,樱唇微张,想唤住端木绯,但终究没唤出口。 小花厅里,寂静无声。 风一吹,窗外的梧桐叶微微摇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藏在斑驳光影中的眼眸幽深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一旁服侍的大丫鬟默默地垂眸,不敢直视许三姑娘的脸庞。 端木绯可不在意许三姑娘怎么想,径直地走出了小花厅,带着绿萝在许府的花园中随意地逛着。 许府的丫鬟也不敢由着客人在府中乱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方。 端木绯沿着池塘一路往东在花园中逛了一圈,赏赏花,散散步。 花园中的花木最近应该都修剪过,但是园子毕竟荒废了十几年,亭台略显老旧,花木也有些单薄,但是格局雅致。 假山,崎岖有致;凉亭,高低错落;石桥,曲径通幽。 以水为镜,水中现景,景内有景,很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韵味。 也不知道是谁为这花园设计的格局。端木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描绘着花园的格局图,兴味盎然。 要不要干脆问问这府中还有没有别的花园?端木绯正迟疑着,一个着铁锈色褙子的老嬷嬷朝她这边走来,笑眯眯地屈膝禀道:“端木四姑娘,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
说话的同时,老嬷嬷不动声色地朝周围看了看,似乎有些惊讶,对着一个青衣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劳烦嬷嬷带路。”
端木绯笑道。 在那老嬷嬷的指引下,端木绯从花园返回了正厅。 端木绯是独自回的正厅,厅堂里只有许明祯夫妇和安平,很显然,许大公子应该也是被二老随意寻了个借口打发了。 端木绯并不意外,她早就猜到了二老应该是有话和安平说,这才打发了自己和许三姑娘。 许明祯夫妇见许三姑娘没和她一起回来,心里也都有几分惊讶,几分意外。 二老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太夫人正想问一句,安平已经招呼端木绯到她身旁坐下。 这时,许三姑娘也跟着一个青衣小丫鬟回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许大公子。 “玉姐儿,”许太夫人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没有好好陪绯姐儿逛逛?”
许三姑娘朝端木绯看了一眼,眸子里泛着若有似无的水光,低低地说道:“祖母,是我不会说话,才……才会……” 她微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又委屈巴巴地看了端木绯一眼,好似一只受惊的白兔般,令人浮想联翩。 安平勾了勾红艳的嘴唇。端木绯是什么样的人,安平再清楚不过,再说了,安平身为公主,在后宫中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自然看得明白这位许三姑娘在玩什么花样。 小姑娘家家的,心眼不少啊。 安平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端起了一旁的粉彩茶盅,姿态优雅地饮着茶。 许太夫人又如何看不明白,心里暗暗摇头。 这若是没有方才与安平的那一番对话,许太夫人恐怕多少会对端木绯有几分疑心,可是现在二老已经知道这个外孙媳妇到底是怎么来的,也知道这丫头与外孙慕炎的感情,对于她的品性,更是再没有了质疑。 安平把慕炎养这么大,教得这么好,慕炎如今能建下这片足以流芳百世的不世功勋,他的眼光自是不会错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想着方才的那番交谈,许太夫人的心柔软似水。 至于玉姐儿…… 许太夫人看着许三姑娘的眼神有些纠结,她这个孙女的性子像她娘,总是多思多虑,行事有些小家子气。 当年儿媳因时疫过世后,儿媳的娘家来人,提出想把三孙女接过去住些日子,言下之意就是要把她接过去抚养。 其实,他们是不肯的,他们的孙女姓许,哪有送去外祖家抚养的道理,但是当时许家的境况十分不妙,而对方则如日中天,孙女还小,吵着闹着非要去外祖家,说是受不了老家的清苦,说是思念外祖父、外祖母。 许家二老无奈,也只能由着对方把三孙女接走了,这一走,就是八年多,直到三年前,孙女才回了许家。 彼时,许太夫人就注意到这个三孙女被她外祖家养得有些歪了,表面上看来,她的规矩礼数还有琴棋书画等等都很到位,任谁都要夸她外祖家教养她十分精心尽责,问题在于,她所学所行皆是浮于表面,说话行事喜欢弯弯绕绕。 原本在老家时,三孙女与人往来应酬的机会不多,也还好,而自打到了京城后,许太夫人这些日子看下来,觉得这个孙女的心胸委实不够开阔,不适合嫁入高门大户。 也幸好,自家没打算用这丫头来联姻。 许太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许三姑娘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她本来是指望祖母替她做主,却没想到祖母根本没接话。 厅堂内的沉默蔓延着,这种沉默让时间仿佛被拉长,也让她有些不安。 许三姑娘眨了眨眼,眼眶内含着晶莹的泪水,楚楚可怜。 许太夫人皱紧了眉头,今日有客,不适合教孙女。 她正打算打发了孙子孙女,厅外又有了动静,七八丈外,一个中等身形、着天青色直裰的男子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许大公子忙起身见礼道:“二叔父。”
来人正是许家二老爷许士程。 许士程当年也是进士出身,这次回京后被安排到了礼部任正五品郎中,今早才刚去礼部报道。 见次子在这个时间突然行色匆匆地回来了,许明祯与许太夫人皆是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不妙。 许士程很快就来到正厅中,他约莫三十出头,相貌儒雅,眉眼间有几分像许太夫人,身姿笔直,形容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质。 只是此刻他因为方才疾行,气息有些紊乱,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 许士程先给安平、许明祯夫妇行了礼,跟着,目光就准确地落在端木绯的身上,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安慰道:“你是端木四姑娘吧?你别慌。”
他的开场白说得厅中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尤其是端木绯。 “……”端木绯看着对方儒雅的面孔,疑惑地眨了眨眼,小脸上有些懵。 安平随意地扫了许士程一眼,她更在意的是端木绯,觉得小丫头这副懵懵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端木绯压下心头的疑惑,立刻站起身来,乖乖地给对方行了礼,也不认生地随着慕炎唤道:“二舅父。”
这还是她还是第一见到许士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许士程歉然道:“本来第一次见面应该给你备份见面礼的,但是今日有些匆忙,我改日再补。”
许明祯忍不住问道:“老二,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五公主殿下在北三所自缢了。”
许士程立刻就进入了正题。 许士程在礼部任职,相较于其他五部,礼部对于皇室的消息一向要灵通得多,礼部掌管着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编纂玉牒,并记录嫡庶、名字、生死时间等等的相关事宜。 因此,礼部与内廷的人也走得近,五公主自缢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传到了礼部。 厅内静了一静。 众人神色各异,多是面有惊色,连垂眸站在一旁的许三姑娘也抬起头来,微微睁大眼。 许大公子神情古怪地在许士程和端木绯之间看了看,心里疑惑五公主自缢与端木绯又有什么关系。 相比下,许明祯夫妇知道得多一点,他们曾经在京中特意打听过端木绯。 之前御史弹劾端木宪的那道折子在京中也是掀起过一些涟漪的,普通百姓也许不知道,但是京中各府却大都听说过五公主是被端木绯送进北三所的,许明祯夫妇也曾听闻。 现在五公主在北三所自缢,难免也与端木绯扯上关系。 二老皆是皱起了眉头,眸色幽深。 “……”端木绯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还是有些懵。 端木绯还没说什么,安平率先开口问许士程道:“人死了没有?”
安平神色淡淡,在短暂的惊讶后,脸上再无一丝动容之色,似乎五公主是生是死,对她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许士程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摇了摇头,“没死。幸好被身边伺候的宫女及时救下来了。”
许士程在心里暗暗叹气,忧心忡忡。 他同样知道是端木绯把五公主送进北三所的,现在五公主自缢,事情也就闹大了,恐怕宗人府那边也不会继续装聋作哑。即便端木绯有靠山,这件事也很难善了,说不定一会儿宗人府那边就要来人叫端木绯了。 也幸亏五公主没死,否则说出去,就等于是端木绯逼死了五公主。 许士程心里越想越担忧,便寻了个借口请了假,赶紧回府通知,也好让端木绯有个心理准备,可以早早安排对策。 端木绯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就像是一只任人揉搓的小奶猫似的,单纯无害。 许士程看着几步外的小丫头,脑海里不禁想起他在礼部听闻的那些传闻,至今还无法把传闻中那个骄横跋扈的“混世小魔王”与这个天真无害的小丫头对应在一起。 这小丫头真的有这么娇蛮、不讲道理吗?! 心念只是一闪而过,许士程也没太纠结,毕竟事已至此,现在想这个也没用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设法解决这件事。 许士程定了定神,对许明祯道:“阿炎现在不在京里,父亲,这件事不如由您出面吧?是不是还要派人和端木首辅说说。”
以端木首辅的地位,想来宗人府那些王爷也要给几分脸面的。而且,五公主终究没出事,那么他们想要保下端木绯应该也不难。 许明祯思忖地捋了捋胡须,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安平,“殿下,您觉得如何?”
安平依旧云淡风轻,与许士程的忧心忡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平优雅地抚了抚衣袖,淡淡道:“上个吊都死不成,看来是宫里的白绫太不结实了。”
“……” “……” “……” 许家人闻言,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尤其是许家二老多少品出几分安平话中的意味深长。 许三姑娘皱了皱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平。 安平展颜一笑,明艳的面庞愈发夺目,尤其是那双与慕炎相似的凤眸明亮如火。 她笑吟吟地又道:“许士程,本宫依稀记得礼部要在玉牒记录宗室子女的生死时间、谥号、安葬事宜什么的,可要记录公主一辈子自缢了几次?”
“……”许士程怔了怔,这才摇了摇头,“自是不用。”
他心里其实一头雾水,总觉得安平语含深意,又摸不着头脑。 听到这里,许大公子至少明白了五公主自缢与端木绯之间有着莫大的关系。 许明祯夫妇刚听闻五公主自缢的消息时,也有些担心,此刻见安平和端木绯都是气定神闲,心绪略定,此刻是疑大于忧。 安平似乎知道二老在想什么,唇角扬得更高。 “绯姐儿。”
她对着端木绯招了招手。 端木绯召之即来,立即朝安平走近了两步,站到安平坐的太师椅旁。 安平顺手把端木绯腰侧配的环佩正了正,语调亲昵地说道:“这小丫头的‘靠山’硬着呢!”
安平神色坦然地迎视许家几人,透着几分傲然,“别说朝露没死,就算真死了,谁又能拿绯姐儿怎么样!谁又敢拿绯姐儿怎么样!”
安平的眸子里精光大作,令人几乎无法直视。 许明祯和许太夫人对于安平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 自今上登基后,安平为了慕炎这十九年来一直收敛锋芒,可是真正的安平便是如此,肆意张扬,光芒万丈,就连今上在未登基时,也惧他这位皇姐三分。 端木绯只是抿嘴浅笑,乖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她的沉默无疑等于默认了安平的话。 “……”许士程欲言又止,心里还有几分犹疑。 许明祯与许太夫人又一次对视了一眼。 他们当然知道安平口中端木绯的“靠山”指的那位威名赫赫的岑督主。 其实,刚刚许太夫人就想问问安平关于岑隐的事,京城中都说端木绯认了岑隐为义兄,这些年在京城里作威作福,而慕炎是靠着端木绯才与岑隐结成了联盟,对抗今上。 慕炎和岑隐之间的联盟怎么看都是岑隐强慕炎弱,二老多少担心岑隐会不会拿慕炎当作傀儡,借此把持朝政。 方才许太夫人也试探地问了一句,然而,安平避而不答。 安平自然没漏掉二老那复杂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究竟想问什么,可是关于岑隐的问题,实在是不好答。 岑隐不想更多人知道他是薛家人,他宁可让世人都以为薛家早就覆灭,无一人存活。 岑隐心底的那份痛、那份纠结,知他如安平和慕炎自然可以理解,谁又能忍心去违岑隐的意思。 安平在心里默默叹气,再次端起了茶盅,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脸上的异样。 岑隐的身世就能解释许家二老所有的疑惑,可是她不能说,除开这个,无论她怎么担保岑隐和慕炎之间没问题,旁人也不会全然相信,心底总会有那么一分质疑,而这种质疑只需要稍稍添油加柴,就可以如野火肆虐。 既然说了也是白说,安平干脆就不答了。 反正岁月终究会回答他们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