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初,c市刚刚下了场大雪,将梦溪园的美景都捂在了雪景之下。 那日傍晚时分,她贪玩扎进雪地里。 被姜家老太太抓回来一顿打,那毫不留情的模样好似恨不得打死她。 得亏宋蓉及时赶回,救了她一命。 在那为数不多的记忆力,姜慕晚记得最清楚的,是姜家老太太那隔三差五的辱骂与殴打。 还有母亲宋蓉抱着她的痛哭声。 也是在这个宅子里,在这个客厅里。 尽管家具早已更换,可那些不好的岁月如泉涌一般哗哗的涌上来。 只因杨浒这一巴掌。 尽管岁月已去,人已入黄土,可姜慕晚仍旧痛恨着那么些人。 生为女子,她何错之有? “大小姐,”老张伸手递了杯温水过来,轻轻地放在慕晚跟前。 而后者,顺着跟前的杯子望向他,清冷的目光让他后脊发凉。 他正欲起身,只听姜慕晚凉凉开口:“这么多年了,张管家还是一如既往,丝毫未变。”
这个一如既往,丝毫未变是什么意思,旁人不懂,可老张懂。 是以,有那么一瞬间,他端着托盘的手狠狠抖了抖。 姜慕晚冰凉的视线落在他手腕上,清浅的扯了扯唇角,带出一个凉飕飕的笑意。 “这杯茶是庆祝还是安抚?”
姜慕晚再问。 阴沉的视线紧紧所在张叔身上不放过他一分,而后者,抖抖索索不敢言。 耳顺之年的老管家被姜慕晚三言两语逼得瑟瑟发抖,可见,那段过往确实是不美好。 久等不来人言语,姜慕晚修长的指尖端起跟前的茶杯,轻轻抿了口,用及其阴狠的话语开腔:“张管家当知晓,我这人--------,”说着,她伸手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搁在桌面上,视线从木质茶几上换换移至老张脸面上,阴凉再道:“脾气不好。”
姜慕晚脾气好吗? 不好。 老张比任何人知晓,一个脾气好的人是干不出来杀人放火之事的。 可姜慕晚,全干齐了。 楼下客厅气氛沉硬,二楼书房也好不到哪里去。 书房内,杨珊立于书桌前,老爷子站在窗边,双手落在拐杖上,深邃的视线落在窗外,望着远方后湖波光粼粼的水面。 气氛一度僵硬。 杨珊是惧怕老爷子的,那种惧怕埋藏与骨血里,大抵是早年间她入这姜家门时,被老爷子狠狠修理过,至今都记忆犹新,难以忘却。 “父亲,”杨珊斟酌许久,才颤颤巍巍喊了句。 “恩、”老爷子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断没有在继续开口之意。 反倒是一副等着她开口的架势。 “今日之事是杨浒不对,不该打慕晚,改日我让他当面给慕晚道歉,一定不让慕晚受委屈,”杨珊这话,说的温婉,特别是最后一句一定不让她受委屈,显然是顺着老爷子的话说的。 “杨珊,你进我姜家多少年了?”
老爷子用及其平淡的嗓音问道。 杨珊微愣,如实回答:“十六年。”
“这十六年,你是不是都在盼着我早点死?”
“父亲,”杨珊惊恐,似是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甚是未曾想到老爷子还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番话。 “没有,”她急切开口,开口的话语都带着轻颤,这话若是让姜临听见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记住,只要我在一天,我姜家的子女,容不得外人欺辱,慕晚也好,司南也罢。”
姜老爷子及其护短,这份护短,也只针对姜家人。 杨浒今日登门入室撒泼,无疑是触到了老爷子的底线。 老爷子话语落地的一瞬间,她知晓,杨浒今日之事,不是道歉这般简单。 杨珊下楼时,见姜慕晚坐在沙发前,跟前放着一杯清茶,许是因茶水上来时太过满当,是以此时,她压根儿敲不出来这杯茶水是否有被动过。 姜慕晚皮肤白皙,她极小时,曾有长辈说过,这姑娘的长相,一看就有大家风范,若论精致,稍差些,若论温柔,算不上,姜慕晚的长相偏向端庄大气的高贵美,无声而立,便能给人一种碾压之感。 今日,她无声静坐于此,杨珊立于楼梯之上细看她。 仅是那一眼,杨珊在姜慕晚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宋蓉的影子。 而这个影子,消失在她抬眼之间。 姜慕晚的目光、清明之中带着些许锐利,仅是一眼,好似能看穿一切。 “爷爷让你上去,”她下来,是喊人来了。 姜慕晚闻言,撑着双膝起身,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清晰的指印,行至杨珊身旁时,步伐微停,挺直背脊从她身旁而过。 杨珊在回眸时,这人已经消失在书房门口。 “哗啦-------,”姜慕晚将进去,一杯温热的茶水迎面泼来,那本该漂浮在茶盏里的茶叶悉数挂在她脸面上,毁了她的妆容,瞧起来颇为狼狈。 “砰------,”老爷子伸手,将茶渣丢回桌面上,圆形的茶杯在桌子上滚了几圈又掉回地面,落在地毯上,“没用的东西,人家打你你不知道还回去?在自家地盘上还能让人伤着,你就这么点本事?”
老爷子压着嗓音冷嗤她,没了与杨珊谈话时的平静,反倒是有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姜慕晚不气,反倒是抬手擦了擦面上的水渍,话语较之以往更为阴寒了半分:“看不出来吗?我想让您给我做主。”
“你还手难道我就不给你做主了?”
老爷子冷声质问,好似听了什么混账话。 姜慕晚抬手擦脸的动作僵在半空,略显惊讶的目光落在老爷子身上,只听后者在道:“平日里看你呲牙裂目的跟个炸了毛的老虎似的,怎今日焉儿了?你记着,会为你讨公道的人即便你是杀了人也会站在你这边,不会为你讨公道的人,你隐忍致死他都觉得你错了,身为女子,求败都不能求中。”
老爷子愤愤的声响在这间不大的书房里环绕开来,直击姜慕晚心灵。 好似困惑她几十年的谜题在此时迎刃而解。 爱你的人,何须你委曲求全? “蛮蛮、女人不狠,地位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