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贝乖巧的停在辛夷胳膊上,探着小嘴啄着辛夷的掌心,不时的咕咕两声。 手心传来的痒意,逗得辛夷咯咯只直笑,她伸出纤纤玉指,戳了下雪贝的小脑袋,噘着嘴说:“小家伙,饿了吧,回去喂你吃好东西。”
她旁若无人的和雪贝逗趣,郑直站在一旁,眼眨也不眨的望着这只稀罕的鸟儿,好奇的问:“这是信鸽么,从哪儿飞来的。”
辛夷伸手,将捆在雪贝腿上的信筒取了下来。信筒乃特殊材料制成,搁在手心里没什么重量。 对于信鸽来说,腿上重量越轻,速度就越快。 当着薛城和郑直的面,辛夷不好意思打开看,便将信放到了荷包中。 接着她又晃了下胳膊,让雪贝自己离开。它飞了一路,风尘仆仆,也该送松一下了。 雪贝展翅高飞,很快消失在天空中。 郑直一直羡慕的盯着雪贝,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它是从哪里飞来的。”
“你说雪贝么?”
辛夷脸上的笑容,犹如明媚的春光,“它是从崇州飞来的,飞了这么远的距离,雪贝是只优秀的信鸽。”
薛城听到这里,轻笑着补充道:“雪贝当然优秀了,它是由军中训鸽人精心饲养,专门用来传送情报。常人鲜少见到,想弄一只更是难如登天。”
说完这些,薛城饶有深意的看着辛夷。他那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哄女子。白白忙活了那么久,想尽办法从军队中弄来一只信鸽。结果该表现时,柳元景什么也没说,一句邀功的话都没,直接让薛城将雪贝带给了辛夷。 表弟的心意,薛城比谁都清楚,趁此机会,他赶紧为柳元景邀功。 郑直在旁边听薛城讲雪贝的来历,艳羡之情愈发明显,转脸问辛夷:“好妹子,你快告诉我,这雪贝你是从哪里买来的,哥哥我也想弄一只过来。有了它,与林然传递书信不也方便嘛。”
作为正源商行的少东家,郑直没什么爱好,就是图个鲜。只要喜欢的东西,根本比较银子。 他软磨硬泡,辛夷只得摊手说:“不是我不帮你,我的雪贝还是英国公世子送的,如何再寻第二只来。”
要不是今天薛城将雪贝的难得点出,辛夷还会继续以为,柳元景送给她雪贝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想起他信中所说,两地相隔,鸿雁传书,自当不相忘,辛夷忽而脸颊一红。 柳元景总是这样,明明做了很多,却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将一切处理好。两人来往书信,信中只言寻常小事,像普通朋友一样。 只看书信,辛夷还以为,柳元景已经放下当初懵懂的感情。经薛城提醒辛夷才明白,原来她是特别的。 柳元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外冷内热,还是不擅长表达情感。辛夷不懂他的心思,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雪贝的难得,让郑直更加垂涎,他谄媚的捋了把自己的络腮胡,然后搓着手说:“好妹子,原来你能不能请世子给郑直哥也弄只鸽子来。价格好商量,你放心。”
信鸽对于商行来说,实在太有用了。郑直想弄只信鸽,不只为了私欲,同样也是为了商行的发展。但是朝廷对信鸽的饲养,管束非常严苛,他根本找不到相关人才。 面对郑直的恳求,辛夷爱莫能助,薛城此时开口解围:“郑兄弟有所不知,这信鸽在军中也是个稀罕物。若不是我那表弟身份尊贵,恐怕想弄来一只也是难事。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要,薛某私下里倒可以为你寻访一二。”
得了薛城的应承,郑直笑逐颜开,激动的揽住薛城的肩膀:“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和郑直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直拍着胸脯保证,那模样,别说赴汤蹈火了,就是刀山火海也敢上。 眼看薛城应下了差事,辛夷省了心,男人之间的友情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薛城先前想提喜姝的事儿,被雪贝的突然到来,挡了过去。他心中挂念只为喜姝赎身,只能找机会再起话头。 三人晒了会儿太阳,接着上马,天色尚早,辛夷干脆约两人到府中小酌一番。 隔了几个月再来到曾经的别院中,薛城发现,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了。 院子里以前风景虽好,但是花木扶疏,清雅有余略显单调。 如今再看别院,姹紫嫣红琳琅满目,娇花似锦,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甜香味。 良辰美景,让人不忍辜负好时光。 郑直深深吸了口气,感叹到:“鸟语花香这园子收拾 不错,改日倒要请你府上花农,到我府上将家中花园打理一下。”
骑了大半天的马,辛夷身子骨正是乏累,闻言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说:“好啊,就是不知道郑兄打算花多少钱雇小妹?”
“这满园花木,竟是出自你手?辛姑娘果真生就一双巧手,薛某佩服。”
薛城惊叹,有点儿明白表弟为何对这样一个身世平凡的少女动心了。能养出这么多美丽的花儿,辛夷又怎会平庸,从这满园芬芳中,足可见她是心思细腻雅致的女子。 得了薛城的夸赞,辛夷心中骄傲,口中谦虚:“哪里,区区爱好,闲暇之余,不务正业罢了。”
没想到这满园花木竟是出自辛夷之手,郑直一下子来了兴致,顺着花径走了一遭,大加赞赏道:“蘅儿最喜欢花花草草了,既然妹子有这巧手。哥哥我绝对扫席以待,等你来指点一二。”
郑直与妻子关系极好,三句话不离杜蘅若,辛夷翻了个白眼:“嗯,有空的话,我去找蘅姐姐,问她想要什么花。”
别的事儿辛夷不敢打包票,前前后后十几年,她在园艺上的造诣,绝对能称得上出类拔萃。 没事儿种种花花草草,一能修身养性,二能换来银子,何乐不为。 不是辛夷自大,这汉阳城中,花木种植上能胜过她的没几人。 三人围着院中花木,谈了一番花草经,辛夷兴起,给二人科普了许多花木养护时的常识。 不知不觉,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薛城猛然发现,他与二人相处了近一天,此行目的还不曾说出。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三人脾气相合,故而不觉光阴飞逝。 作为侯府少爷,向人借银子的事儿,薛城还是头一次做。 他一面心不在焉的听郑直和辛夷讲话,一面盘算着如何开口。 金珠和银珠端着茶点到园里时,辛夷停了下来,招呼着薛城和郑直,品尝汉阳城独有的糕点。 除了辛夷,别人也不会将平时难得一见的奇葩,暴殄天物采摘下来,作为调味放入糕点之中。 此等焚琴煮鹤之事,也就辛夷能坦荡荡的做出来。 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入口即化,薛城手中掂着精巧的糕点叹了口气。 郑直作为吃货,正忙着解决桌上点心,还不忘腆着脸嘱咐辛夷给他装点儿,带回家给妻子。 累了一天,辛夷口正干,只喝了些茶水,听到薛城叹气不由问:“怎么了,是糕点太腻了么,喝点茶吧。”
薛城摇摇头,这才将之前被打断的话说完:“其实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所求。”
头一次向女子求助,薛城话出口后神色难免尴尬。 来了汉阳城后,辛夷不知受了薛城多少恩惠,他话刚起头立马接口道:“薛大哥这是哪儿的话,小妹承蒙你一路照顾。有什么辛夷能帮的上的,尽管开口便是。”
“还有我,要是薛大哥不嫌弃,郑直也愿助一臂之力。”
遇到对脾气的人,郑直不曾吝啬过,他既然与薛城意气相投,自然想与之深交。 两人毫无推脱之意,薛城放下心,有些别扭的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为喜姝赎身。但还不曾说服家中长辈,所以打算先借三千两银子,将喜姝接出丽人楼。待到以后得到家中谅解,必如数奉还。”
男人最了解男人,薛城如此一说,郑直便懂他定是对喜姝上了心。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和别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女人。 故而,郑直很能理解薛城的心理。 辛夷则不同,一听薛城要出三千两为喜姝赎身,第一反应,便是这丽人楼果然赚的是黑心钱。 三千两不是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几辈子花用不尽。在王侯贵族之间,也许三千两只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辛夷来说,眼下就三她铺子变卖掉也不凑不出三千两。 辛夷本是女子,只去过一次青楼,还是薛城请客,故而对坊间行情并不熟悉。 以前辛夷只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夸张之言。梨香五十两的赎身银子,已让她肉痛,丽人楼开价三千,着实让辛夷震惊。 “三千两够不够?不如小弟暂借薛大哥五千两。若是不够,随时来正源商行找我便可。”
郑直眉头都没皱,一下子承下了五千两银子,辛夷只有咋舌的份儿。 正源商行财大气粗,辛夷是知道的,但是真看到郑直一掷千金的豪爽范儿,辛夷还是要震惊一下。怪不得郑直不把天域奇香的生意当回事儿,跟正源商行的财富相比,小小一间铺子跟蚊子腿差不多了。 郑直的豪爽,解了薛城的燃眉之急,他拱手道:“多谢郑兄相助,薛某感激不尽。只是,薛某还有一桩不情之请。”
送佛送到西,郑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薛城的进一步要求,说了句:“薛大哥不用客气,要做什么直说无妨,郑直自会竭尽全力。”
辛夷端着茶杯,听着两人交谈,不知该为喜姝跳出火坑庆幸,还是为薛城妻子叹息。 事已至此,薛城再推脱就显得太见外了,郑直几句话功夫,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不少。 “我想请郑兄出面,为喜姝赎身。我担心若是是由我出面的话,侯府会对喜姝不利。等你接出喜姝时,我在城中还有一栋私宅,你可以将喜姝送到那里。”
薛城为难的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又是借钱,还是借人,他自己都觉得过分了。 替丽人楼花魁赎身,如此香艳的事儿,一定会在市井坊间传开。他如此拜托郑直,便是让他顶替自己站在人前。 听了薛城的请求,其中因由郑直一想便通,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语言,他伸手拍了下薛城肩膀豪气万丈的说:“全包在我身上,薛大哥只要等着迎接美人就够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薛城急着回去向喜姝报喜,于是匆匆和辛夷二人辞别。 郑直还有私事要和辛夷说,两人将薛城送走之后,一起到花厅之中小坐。 方才薛城在,有些事郑直不好开口讲,等他离开之后,郑直神色略显凝重的说:“妹子,我跟你说点事,你先别激动。”
这个句式,让辛夷平静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不由自主的问到:“什么事?”
郑直挠挠头,嘴巴动了几动,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样。 难得见郑直露出这样的神情,辛夷愈发紧张,睫毛不安的颤抖着,手心攥着帕子,催动不敢催一句,怕听到不好的话。 犹豫了好一会儿,郑直才期期艾艾的开口:“我跟你说,你先别着急。这两个月林然不是没书信来么,我就托人去问了问。”
“然后呢?”
辛夷一把抓住郑直的胳膊,激动的追问。 郑直安抚的拍了拍辛夷胳膊,面色不太好的说:“林然年前没有回来,本是要准备府试。但是听说,他府试前忽然得了急病,所以错过了考期。”
听到林然得了急病辛夷心哗的一下,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十分难受。 去年她本以为从黄士雅处得了林然的消息,等过过年时便能见面。不成想,白露书院的山长,举荐林然参见府试,所以他决定留在书院过年。 这一别就是一年多,多亏有了郑直,靠着正源商行的人脉,两人之间通信比以前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