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留名,说着轻巧,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别想在上面留个痕迹。郑直也读过几年书,虽然向往在史书上添上一笔,但极有自知之明。他算什么,武不能行军打仗,文不能安邦定国,上史书也只能想想罢了。 在郑直看来,离他最近的能青史留名,大概也就英国公世子柳元景了。他堂堂一个世子,在国家危难之际,能够挺身而出,这种气魄着实让人敬佩。 辛夷之所以如此兴奋,无外乎年纪太小,所以还残存几分天真。郑直也不挑破,难得她天真一次,不再紧锁眉头,他又何必败兴。此时的郑直,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不之青史留名,还成了黎民百姓口中的大商人。无意间一个小举动,奠定了郑家在大华举足轻重的皇商地位。 郑家几代人没有完成的任务,在郑直手中得到了实现。自然,这些只是后话,有因必有果。郑直所得到的一切,同样也是出自他的善良以及豪爽。如果郑直对辛夷有所保留,怀有私心的话,这天大的好事儿也不会落在他的肩膀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辛夷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峰回路转,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辛夷终于相信了天道酬勤,她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红薯的出现,将困扰辛夷的粮食问题解决了。 它出现的如此及时,要是旱灾降临后才得到红薯,远水解不了近渴,它能起到的帮助具有一定局限性。刚好在距离旱灾发生还有近一年的时候,老天将红薯带到了大华,这样的好运辛夷简直想都不敢想。 郑直带来的几个红薯,因为长途跋涉的原因,局部生出了小霉点还生出了嫩芽。想起他先前的叙述,辛夷不由好笑,将霉掉的红薯拿来煮,上吐下泻还算好的,没有因中毒一命呜呼便是万幸了。 众所周知,无论红薯还是土豆在发芽发霉之后,会产生毒素,不能进行食用。 几个在现代时常见廉价的红薯,在此刻几乎让辛夷陷入了疯魔。她走到哪里都要揣着几个红薯,爱不释手的模样,让青松还有汪清直夫妇以为她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们家小姐向来聪明伶俐,怎么会露出如此痴傻的神情。好在青松他们只将疑惑放在心里,没有从言语上表露出来,否则辛夷手怀揣着宝藏被人当成傻子,还不知要多无语。 另一面,也是因为小姐搂在怀里的东西是正源商行的少东家带回来的。兴许,那些不起眼小东西,是什么名贵的植物果实呢。 在郑直派往安济城的人回来之前,辛夷打算先将手头的红薯给种下去。她捧着几个比金子的都贵重的红薯,别说种到田里去。哪怕养在院子里,辛夷都担心它会不会被人偷了。 要不是屋内没有阳光,花盆也不利于红薯生长,辛夷真想把这几块红薯切成块后,养在眼皮子底下。经过掂量之后,辛夷决定将红薯种到她屋前的花丛中。 为了腾出地方来,辛夷将开的正好的牡丹花,移走了一大片,然后又换了一批沃土。都弄好之后,辛夷才开始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将红薯种好。这些红薯大的不过葫芦大小,小的只有拳头那么大,究竟切成多大的块利于繁殖。 辛夷虽然在乡下长大,可从来只有看别人种地的份儿,自己还真没种过红薯。她唯一的优势就是伺弄过许多花草,按理说,红薯比起花草来,要好伺候许多。想养好花不是容易的差事,辛夷倒还没听到过,有谁技术不行,种不出红薯来的。 举轻若重,只因小小红薯关系着无数大华百姓的生死存亡,辛夷反而不敢轻易下手。如今的天气是最适合培育红薯的,辛夷在斟酌之后不敢再拖,为了保险,她将红薯分成了大小不等若干块。 这样以来,无异于上了双保险,就算损失了一小部分红薯,等到秋季丰收时,也能补偿回来。红薯种到地里之后,辛夷每日瞧着清晨起来头一件事,就是盯着门前的地前。 她直勾勾的看着新开垦的小片田地,恨不得从里面看出花儿来。从播种那日起,辛夷苦苦等候着幼苗长出,一日日的竟是如此煎熬,让她恨不得拿个铁锨刨个坑,把种下的红薯弄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变化。 这种心情,大概和当年少不更事时,偶然得了西瓜种子,一日浇五六次水的心情雷同。辛夷只能克制再克制,免得她激动之下,将还没长好的红薯,摆弄的奄奄一息。 为了转移注意力,辛夷决定思考一些别的事儿。比如如果红薯种植顺利,她该怎么在大华进行推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和官家搭上关系,单说汉阳城和崇州,辛夷还有信心借着薛家和柳家和官府说上话。 想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推广,任重道远,辛夷还有许多路要走。辛夷难得拜托郑直一件事,他为此十分上心,朝辛家跑的次数也多了。 刮去了一脸络腮胡后,郑直虽称不上美男子,但是模样周正家世光耀,举手投足间自有富贵公子的范儿。若说这世间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郑直常往辛家跑,不经意间勾动了一颗初萌的少女心。 眨眼间,青竹自打从丽人楼赎身后,过去一年有余了。这一年的功夫,她身量长了不少,胸前原本青涩如小桃子的鼓起,如今日渐宏伟。随着身子的长成,青竹的心思自然也活络了。 她自幼颠沛流离,见过的听过的比一般女孩儿要多。加之青竹在丽人楼待过,于男女情事耳渲目染后,总比旁人知道的多些。 哪个少女不怀春,青竹感怀着自己身世可怜,又觉得兄长一心只扑在生意上,不为她着想半分。别人做掌柜,手脚再干净也要收一些辛苦钱,偏生她家兄长,恨不得连月钱都不辞了,恨不得为了辛夷鞠躬尽瘁。 女孩子本就心眼儿小,青竹自幼落魄从前跟兄长相依为命,如今团聚后,自然希望他像从前一样,凡是以她为重。若说青松,对这个妹妹着实不差。他自己不讲究吃穿,但凡发了月钱,总要为妹妹添置些东西。 只可惜,青竹想要的远比这些更多,她和辛夷年龄相近,总想和辛夷争个高下。当着人面,青竹总是恭敬的称辛夷为小姐,在心里,她也不知将辛夷在心中酸了多少次。 辛夷算哪门子小姐,不过是靠着英国公世子还有侯府少爷这两棵大树,又借着正源商行少东家的阴凉,这才开起了铺子。天域奇香卖的好,也是她兄长经营有方。当初辛夷不在时,店里每个月不也进着银钱么。 青竹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儿,在她看来,货源是郑公子送来的,经营是她兄长负责的,辛夷不过是占着便宜做了个甩手掌柜。 同样都是十多岁的少女,辛夷身边有那么多贵公子围着,青竹不由眼热。她在青楼里看的多了听的多了,觉得男人明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一个个不还是男盗女娼。 青竹本想着,若能在辛夷身边伺候,到时跟着她嫁到姑爷家,运气好了能做一个小妾。她不必金珠银珠两人,说是奴才,心眼儿比大家闺秀都要憨直。两个人年纪眼看都六七了,没一个着急许人家,辛夷也没有将两人放出的意思。 她冷眼瞧着,辛夷面上是个和善,心里却不为下人打算。再看,辛夷如今一心牵挂着英国公世子柳元景,凭着她的身份,哪怕最终能称心如意,也只能做个妾室。青竹既然想做妾,跟着辛夷陪嫁的路是走不通了。 以前郑直总顶着一脸络腮胡,说话粗声粗气豪放的叫人害怕。青竹见了总是远远避开,好像他是洪荒猛兽一般。别说青竹了,天域奇香的使女们,见了郑直连端茶都要你推我搡。 青竹这是万万没想到,只不过刮去了胡子,正源商行的少东家,活脱脱像变了一个人。他的模样称不上俊俏,充满了男子汉气息,让人瞧着就有一种安全感。自打着郑直剃了胡子,青竹开始留意他。 她越观摩,越觉得郑东家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他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爽朗性子。再有,青竹蓦然发现,她们竟是都误会了郑直。他虽说嗓门儿大,以前满脸络腮胡看着凶恶,但是从不曾欺负过弱小。 哪怕她们出了错,郑东家一笑了之,不曾追究过。 青竹在心中思量过,她曾经在丽人楼中待过,以后最好的出路不过是配个小管事。就连陪管事,也得看辛夷如何打算,她要是不上心,将她随便许个小厮,青竹这辈子就算毁了。 曾经在花魁身边待过,青竹的见识比起寻常女子来说,广博不少。她虽身为下贱,心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的气。只要能给她一个机会,嫁到富贵人家去,青竹自信她的手段能够在后院中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