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顾延当女婿这事,简直就是谢柏宗这辈子最悔恨的事情。 白白耽误了自家女儿几年青春,险些毁了她一辈子,谢柏宗纵然有千言万语,被自己父亲一句话就给怼了回来,脸色都泛着青。 谢太傅见他难堪,语气才缓和了些, “厉王看上嬿嬿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可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算再三反对又能如何?”
“如果嬿嬿不愿意,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拼着耗尽过往情分,也定会护着她回绝了厉王,可是她自己是愿意的,且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性子变了许多,早不是从前那个事事都需要你替她做主的小姑娘。”
“她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也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就代表她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你与其为着你那点操心的事情盲目拒绝,倒不如想想怎样才能在这桩婚事里替她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和保障。”
厉王府不是平头百姓之家,想要嫁过去不是难事。 难的是怎样能让嬿嬿在成婚之后万一遇到什么,还能全身而退。 谢柏庆也是开口:“父亲说的对,二弟,提亲这种事情本该是男方来提,可是嬿嬿却提前告诉我们,就是不想让我们到时候太过突然以致跟厉王生了嫌隙。”
说白了,谢于归告诉他们这事情,不是让他们来决定答应与否,也不是寻求他们的意见,她只不过是想要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提前通知一声而已。 他们可以为难厉王,可以在议亲的时候提一些要求,替嬿嬿争取一些东西,可这不包括拒绝婚事。 谢柏宗脸色变幻不断,只觉得一股气憋闷在心口,半晌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吊着眉眼生闷气。 …… 谢二夫人瞧过儿媳妇,又去女儿那待了会儿,听着大夫说她没事之后才安心下来。 夜里夫妻两人躺在床上时,谢二夫人睡的迷迷瞪瞪的,感觉到自家夫君不断翻身,她忍不住有些迷糊道:“你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
“我睡不着。”
谢柏宗唰的一下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后整个人郁郁。 谢二夫人原本的睡意也被折腾没了,见自家夫君哭丧着那张脸神色难看的模样,抱着被子起身团着坐在他身旁:“这是怎么了?是大理寺那边有什么事情,还是朝中又出事儿了?”
谢柏宗闷声道:“不是。”
“那是怎么了?”
谢二夫人不解,前两天听说嬿嬿跟着昭帝一起遇刺的事后,两人几宿都没睡好,如今嬿嬿都回来了,怎么还睡不着? 谢柏宗看了眼谢二夫人:“我就是觉得嬿嬿是不是模样太好看了。”
谢二夫人抬手就擂了他一拳头:“你这是吃多了撑的?”
“女儿家的模样好些不好吗,再说嬿嬿跟攸宁都随了咱两,旁人谁不羡慕咱们一双儿女模样标志,你倒好,还怪我把她给生的太好了?”
谢柏宗捂着肩头神情郁郁:“可生的太好了也太招人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二夫人瞪他。 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 谢柏宗见她伸手要掐,连忙按住她的手:“我不是说嬿嬿不好,只是有些男人总喜欢女儿家姝色,我怕嬿嬿吃亏……” 谢二夫人见自家夫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尽说胡话!”
“嬿嬿长得好关别人什么事情,难不成因为有那么几个狂蜂浪蝶就得让自己长成丑八怪才行?况且咱们谢家又不是什么平头百姓,嬿嬿过几日又会封了公主算是半个皇家人。”
“有咱们护着,又有陛下庇护,这整个京城谁敢让嬿嬿吃亏?”
她一拉被子直接就朝下躺, “人家女人家一天才胡思乱想,你一个大男人别成天尽想有的没的,你明儿个还要上朝呢,赶紧睡。”
“厉王要来咱们府上提亲。”
谢二夫人躺下的动作滞住,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抱着被子起身看他:“厉王提亲,提谁,他看上咱们府上的姑娘了?”
她想着府里未出嫁的几个,好奇道,“是小五还是小七?”
谢柏宗憋闷:“都不是,他瞧上了咱们嬿嬿。”
他刚想憋着气骂一声后,拉着自家夫人一起吐槽厉王,想要找个同盟,可谁知道谢二夫人先是呆滞了一会儿,下一瞬整个人就蹦了起来,满脸兴奋的道: “你说真的?厉王要来跟嬿嬿提亲?谁告诉你的?”
“嬿嬿自己说的。”
“父亲知道吗?”
“知道啊,嬿嬿之前告诉我们的。”
谢二夫人闻言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谢柏宗郁闷道:“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谢二夫人兴奋的抱着被子:“我当然高兴了,那可是厉王,他要求娶咱们家嬿嬿那是好事啊。”
见谢柏宗垮着脸完全没有半点喜色,盯着自己时脸色漆黑,谢二夫人心中一顿,随即瞪大了眼,“等等,你这般模样,难不成厉王不是想求嬿嬿当正妻?”
“他敢!”
谢柏宗顿时眉毛倒竖。 厉王敢让他女儿当妾,他掀了他的头盖骨!! 谢二夫人顿时松了口气,随即便是瞪着谢柏宗:“那你摆出这幅脸子给谁看呢?厉王求亲是好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好什么事,你难道忘了厉王的出身了,嬿嬿嫁过去算什么好事?”
谢柏宗也是瞪眼。 谢二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他出身怎么了,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庆朝早就没了,厉王也安心辅佐陛下这么多年了,虽然偶尔有些口角,可你看陛下跟他几时真的闹翻过,你还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呢?”
见谢柏宗气闷,她坐在床边说道, “你知不知道厉王的婚事在京中有多紧俏,想嫁去厉王府的贵女多的是,要不是厉王太过厉害没人敢逼着他,他那婚事早就被人给占了。”
“可就算如此,这几年变着法儿的想在他面前露脸的女子也不少,他一直洁身自好身边连半个亲近的女孩儿都没有,他要真能求娶嬿嬿是好事,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谢二夫人自然觉得自家女儿样样都好,可她也清楚谢于归终究是成过婚的。 哪怕当初事情闹的大,许多人都知道她还是完璧之身,可终究是入过顾家府门,显安侯府后来又被闹成那般模样。 顾延那相思伯还在那杵着,不管谁娶了嬿嬿心中都存着一根刺。 京中那些权贵人家除非是找继妻,否则大抵是瞧不上嬿嬿的。 谢二夫人在谢于归回来之后,其实一直都有偷偷替自家女儿想着以后她的婚事,可是她看的上眼的人家瞧不上,人家能瞧上的她又看不上眼。 如今有厉王,自然比退而求其次委屈女儿要强。 谢柏宗万没想到,他想要的同盟没找着,反而还被自家夫人训了一通,他忍不住说道:“可厉王洁身自好又不是为了咱们家嬿嬿!”
谢二夫人脸色微变了下,谢柏宗沉声道,“当年长公主走后,厉王发疯的模样你又不是没瞧见过,这几年他不肯成亲也是为了长公主。”
“嬿嬿跟他认识才多久,能抵得过长公主在他心中地位?那长公主走时是他最情深的时候,你叫嬿嬿怎么去跟一个死人争?”
谢二夫人听着谢柏宗大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大嗓门吼我干什么?”
谢柏宗顿时气短:“我没吼你…” 谢二夫人见他蔫下去,这才哼了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厉王当初或许真对长公主深情,可长公主到底已经走了三年了,再深的情谊也总有淡去的一天。”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可嬿嬿何必去跟她争,她大可心里敬着她便是,好好与厉王过日子,经年累月和厉王相处的是嬿嬿不是长公主,更何况厉王既然肯来提亲,就说明他心中是有嬿嬿的。”
“只要他对嬿嬿有情,一切就都好说。”
这世道盲婚哑嫁的事情多了去了,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夫妻已经算是极好,如顾家那种知根知底的人家尚且险些害死了嬿嬿,更何况是其他。 谁又能保证他们再替嬿嬿找一个就能待她好? 厉王至少有权势,有地位,又曾经受教于父亲,与谢家也有渊源。 他名声或许有些不好,可品性却是过关的。 厉王府中没有长辈,也没有人逼婚的压力,如他那种性子的人既肯亲自上门求娶,就定然是他自己心里喜欢,而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总要多一份宽容和厚待。 “况且嬿嬿既然是回来后告诉你这事的,想必父亲和大哥都在,你这般憋闷着大半夜的睡不着,肯定是父亲和大哥跟你意见相左。”
“父亲和大哥都能应下来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不会思量你想过的这些事?”
父亲护短,大哥也疼爱嬿嬿,他们既然肯答应,那指定就是知道这事情对嬿嬿是有利的,谢二夫人就觉得谢柏宗一天瞎想,才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气受。 谢柏宗说不过谢二夫人,气声道:“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那小子还没上门呢,你怎么就帮他了?!”
“浑说什么,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谢二夫人白他一眼,“再说你也说他还没上门呢,操那么多心干什么,总不能人家还没过来你就先去堵在人家大门口,指着鼻子不让人家上门求亲?”
“你要是真不放心,等厉王上门提亲的时候,该问的该说的到时候都一一问清楚说清楚,有咱们和父亲在呢,总不会让嬿嬿真吃了亏糊里糊涂嫁了。”
谢柏宗张张嘴想要反驳,谢二夫人就打了个哈欠,扯着被子坐在床边朝下一躺:“赶紧睡觉。”
“我……” “闭嘴,躺下。”
谢柏宗刚想说话,就被谢二夫人胳膊肘朝里一怼,“往里走走,挤得慌。”
谢柏宗:“……” 眼瞅着自家夫人占了自己的地方,将他挤到里面角落,谢柏宗躺着时扭头对着墙,生气! 谢二夫人见他后脑勺上都好像刻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忍不住直笑,她扯着被子盖了一半在他身上,跟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他胳膊,轻哄道: “乖啦,睡觉。”
…… 谢柏宗一夜没睡好,早起时顶着一双肿泡眼去上朝,而谢于归却难得睡的安心。 或许是不用再遮掩身份,也或许是跟昭帝、韩恕坦白了,对于将来的事情有了打算,她难得一夜无梦,一觉睡醒时已经是大天亮了。 洪云被“调走”后,那换了身份的影卫名叫青麟。 阿来眼里只有自家小姐,绿竹和绣莹也不是多嘴之人。 谢于归只随口解释了一句洪云有事回了胡辛那里,换青麟过来照顾,她们便也没人多问什么,而青麟去了易容之后,轮廓竟和洪云有几分相同,连身形也极为相似。 “王爷当初让奴婢来殿下身边伺候时,怕殿下察觉换了人,便挑了与洪云身形差不多的奴婢,若非如此易容之后怕也瞒不过殿下。”
谢于归闻言看了眼她:“是有些像,难怪你能瞒得过胡辛。”
青麟低声道:“不是奴婢瞒得好,是胡大人一直没在京城,与奴婢也只是除夕那天夜里天色极暗时照过一面,否则奴婢早就露了馅了。”
她能瞒得过谢于归,是因为洪云到谢于归身边本就不久,她对洪云还不是特别熟悉,再加上谢于归更为喜欢那个名叫阿来的丫环,平日里也更为亲近阿来,所以青麟才能蒙混了过去。 可胡辛却不同,洪云是她手下,也是她最为信任之人。 但凡有一丝不对劲,胡辛就能察觉出来她身份有异。 谢于归失笑:“等胡辛回来,她怕是又得发一顿脾气。”
那姑娘以前就是个暴脾气,知道自己被人给耍了,还亲眼瞧过将人放过去了,她非得炸了不可。 外间绿竹进来时,见谢于归已经用完了饭,她朝着这边一福身才道: “小姐,刘夫人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