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要洗洗睡了。叶秋才忽地意识到,仙人村的住宿如今成了大问题。 李雍从前派来的小伍等几个亲兵,倒是已经在村里最好的一口空窑洞里住下了。可新来的兰大夫怎么办?还有李雍,他往哪儿住? 而这些人都是仙人村将来能用得上的人,让人家凑合一天两天没问题,可看他们这架式,都是要在这里长住的。不安顿好了,怎么好让这些大腿小腿们全心全意为仙人村服务? 朱长富比她更早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昨儿你连爷爷和董大伯还跟我商量,说要不要再打几眼窑洞专门招待客人。要上回徐家那小公子来,都住得不太习惯。咱们村往后要是做起买卖来,这些迎来送往的可少不了,没个象样的住处怎么行?”
叶秋点头,“这个必须赶紧办,还有我拉回来的小猪小羊,眼下是分给各家各户在养,要是以后繁殖得多了,最好也修个大院,省得弄得全村都臭烘烘的。对了,我倒是忘了,象如今各家各户领了客人回去,供应吃喝这部分,也该记个账,由公中出钱才是。等日后新房建起来了,客人的用餐也该由村里统一供应,这事也得拟个章程出来。”
朱长富也想到了此事,“那灶上还得专门请个象样的厨子,要不光靠你一人,也太累了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全村就数叶秋做饭最好吃。 外来的客人要是叶秋不出面招呼,感觉就没那么有诚意。可要是凡事都得她来招呼,那她也不用当村长了,成天烧饭都够她忙活的了。 不过请来的厨子能呆得安稳么?叶秋忽地灵光一闪,生出个主意,“咱们村有没有要娶媳妇招夫婿的?要有的话,招个会厨艺的岂不更好?”
听她这话,朱长富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异样。只是哽了哽,没好意思说。 倒是朱方氏道,“在秋儿跟前,你还客气什么?我来说吧。秋儿,这过年你也听到了,你叔可是把裙子的婚事放在心上,跟好些人都打了招呼的。如今,也有几家人有这个意思了。”
这是好事呀,叶秋眼睛一亮,“这里头就有厨子?”
朱长富接过话来,神色间有些为难,“有倒是刚好有一个。不过那人年纪大了些,还有孩子。”
“那怕什么?”
朱方氏嘴一撇,“总比那些瘸了腿的,瞎了眼的好吧?裙子眼看都二十了,那小伙子也才三十不到。虽前头娶过媳妇,可媳妇都走了三四年了。如今就带着一个小丫头,又有手艺,配裙子有什么不合适的?”
叶秋明白朱长富的纠结在哪儿了。 这样的条件,简直跟当年的芳嫂一模一样。裙子一个黄花大姑娘要给个丧偶的鳏夫,毕竟不好听。况且裙子又不是朱家的子侄,这样的话,朱长富一个外人,还真有些不好提。 “你们详细跟我说说,那人什么来历?”
朱方氏喜孜孜的道,“说起他来,跟裙子也认识。是镇上陈掌柜家厨子的师弟,只是家里穷了些,但手艺很好,从前在别处当大厨,后来饭馆关了门,才带着女儿来投奔师兄,想另谋个出处。之前连升他们不是忙着跑生意吗?有一日忙不过来,裙子去帮忙,正好就认得了。他家女儿倒是喜欢裙子,还拿了她爹做的点心给她吃,可是投缘呢。那小伙子我见过,长得是真好,不说都以为是读书人,脾气也好,是个能过日子的。”
叶秋摸摸下巴,朱方氏眼光一向实在,她要是觉得不错,这人可能还真不错。 但朱长富却道,“可那小伙子人虽不错,毕竟没有家业,要是裙子嫁了他,上哪儿安家去?要是落户咱们仙人村,未免又名不正言不顺,到时村里人该怎么说?”
叶秋想想,“这样吧,这事叔你抽空先去跟连爷爷通个气。然后咱们就先把人请上来当厨子,多了解了解再说。要是真的不错,到时就让他在仙人村落户又何妨?将来村里要发展,人手绝对是不够的。我还想请人来帮忙打窑洞呢……” 她一语未落,忽地门外道,“你要请人?找他啊!”
门帘一动,是兰阎罗和李雍一前一后进来了。 猛地看着男人,叶秋的心跳又乱了几拍,忙掩饰的请人坐下,男人却问,“你要打窑洞?”
叶秋称是,男人道,“那过几天,我给你调一队人来。”
朱长富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你那里的兵,才打了仗,休息还来不及,哪好意思让人家干重活?”
兰阎罗却道,“没事。要来干活的,肯定是没累着的。”
他看着男人道,“你不想请我去潞州看你那些伤兵么?那能不能把人送到这里来医治?我看他们这儿空气清新,且又安静,正好养病。还有你……” 他才张嘴想说他的话,李雍却把他打断了,“可。”
然后望着叶秋,“你们制好的药材,照价卖来就行。到时我派一队人照料这些伤兵,闲了就帮你们打窑洞。他们都有帐篷,不用安置。只请你们照管一下饮食,也不算白帮忙了。”
“这样最好了。”
兰阎罗拍了板。 朱长富和叶秋面面相觑,反驳不得。 因为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仙人村劳力不足,妇孺有余。如果让细心的妇孺帮着照料伤兵,让那些当兵的去打窑洞,确实是最合理的利用资源。 不过,这怎么总感觉有点占人便宜?朱长富再看男人一眼,欲言又止。 这小伙子确实挺好的,也总在为叶秋分忧,可为什么在那些关键的事情上,他就是不吭声呢? 因为得了提醒,李雍再度瞟着老人家的神色,眸光动了动,暗暗做了决定。才要张口说点什么,忽地门帘一动,又有人来了。 是许志坚。 朱方氏忙招呼道,“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是想吃面条还是大饼,都给你留着呢。”
可许志坚先看李雍一眼,却是望着叶秋道,“叶村长,麻烦你给我安排个住处吧。”
叶秋一怔,她这态度不对呀,这是要怎么安排? 兰阎罗清咳了两声,“要不,让阿坚就在你们这儿挤下吧?”
啊?叶秋睁大眼睛,这方便吗? 兰阎罗看她这表情,忽地意识到什么,再看李雍一眼,才道,“阿坚是女孩子。”
女,女女的? 叶秋错愕了一瞬,然后忽地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许志坚,都有一种奇怪的违合感了。她虽救了自己,可对她的态度却一直不算太好,这原因,就是因为他吧? 再度看男人一眼,叶秋的心里忽地也有些发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 男人一定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不早说? 这就是情敌存在于假想中,和情敌站在眼前最大的不同了。知道男人招蜂惹蝶是一回事,可把人都闹到跟前,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是许姑娘不嫌弃,就住这儿吧。”
叶秋脸上笑着,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男人再看她一眼,到底把话咽了回去,默默的走了。 倒是小地瓜下课回来找不到叔叔,有点失落,“叔叔为什么不能在我们家住?”
叶秋答,“因为叔叔是男的。”
小地瓜不服,“可我也是男的。”
许志坚插了句,“你是你娘的儿子,他是你娘的什么人?”
那明显带着讥诮的语气,听得叶秋越发不爽了,偏又不好说。 没想到小地瓜听了这话,也有点不高兴了,果断堵了她一句,“那你也不是我家的人,为什么住我家?”
“叶小答!”
叶秋瞪了他一眼,“不许没礼貌。”
可许志坚却不领她这份情,“那我不住就是。”
看她扭头就走,朱方氏忙追了上去,“许姑娘,快回来,跟个孩子见什么气?”
可许志坚名字硬,脾气更硬,牵了自己马,调头就往山下跑了。 这一闹腾,可瞒不住人了。 李雍无法,只得派人去追。就算许志坚身手不错,却也不能让一个姑娘摸黑走夜路。 兰阎罗摇着头,跟叶秋解释,“你别跟阿坚一般计较,她也是个苦命人。自小没了爹,被她娘当男孩子一样养大,养得她的性子有些倔强……” 叶秋气得不轻,“她苦命,世人便都得让着她么?就算地瓜有错,毕竟也是她先挑起来的。早知如此,我倒是宁可死在水里,也不想被这种人救了!”
说完,狠狠瞪一眼男人,也不听下文,走了。 兰阎罗给男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男人觉得很憋屈。他招谁惹谁了? 许志坚的亡父是清水营的旧将,也是李雍的长辈。战死沙场时,只有他在身边,便托了他照看家眷。 这本是战友之间很平常的事,可许母却理解成要李雍照顾许志坚一辈子。 甚至,还理解成,许父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要不,为什么小小年纪,初上战场的李雍没死,反是久经沙场的许父死了? 许母是个脾气很执拗的人,因为自己没儿子,就把唯一的女儿当儿子养,逼她从小习文练武,一定不许女儿有一点比不上别人家的儿子。 而她心里认定了李雍是被丈夫所救,就怎么也不肯改了。 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是等着李雍上门来提亲的。可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虽然逢年过节李雍都有礼物赠送,但也是尽战友的本份,并没有特别之处。 许母憋着这口气,然后没几年,就病死了。死前又逼女儿立誓,说要是李雍来求娶,死也不能嫁她。 许志坚在早前听说李雍要娶自己时,已经萌动了少女芳心,可母亲过世,又来这么一下,把个好好的小姑娘弄得真的是不知该怎么办。 但感情的事就象拍皮球,有时你越压迫,反弹得越厉害。许志坚也就是这样,在纠结与矛盾中,对李雍情根深种。 但许志坚并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知道今生与李雍无望,便在办完母亲后事之后,跑去跟着兰阎罗学习医术,治病救人了。 他们两家原就有亲,兰阎罗自然知道这个表妹的心事,但也对她的脾气极为头痛。 原先得知李雍要他去给个妇人治病,他就想着会不会是李雍喜欢的什么人,所以才找了借口,把表妹打发了去,希望她能见到人,就死了这条心。 不过他也没想到,许志坚找到叶秋,却是没立即出来相认,只偷偷躲一旁先观察起这个女人,直到叶秋遇到危险,这才现身救了人。否则叶秋哪那么好的运气,一下就碰到她了? 在兰阎罗看来,表妹跟李雍并非良配,二人的脾气都太冷太硬了,在一起过不下去的。可有些话,他这个做表哥的也不好多说,只能盼着有天,表妹能自己明白过来。 许志坚策马离了仙人村,本以为李雍会追来,没想到却只派来两个亲兵,许志坚心里的闷气更重一层。怎么也不肯让这两个亲兵跟着,硬是拐上了一条小道。并且威胁他们要是再追,自己就跳下悬崖去。 这样一来,两亲兵只好任她离开,然后回去复命。 那李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因为一闹,叶秋跟他打起了冷战,实在是闹心。 ※ 某马:我早就说过,让主人你买几本西厢记牡丹亭好好学习学习,这下可好,抓瞎了吧? 某人:…… 兰大:可怜的马儿哟,不是我要喂你吃哑药,你实在是话太多了。 某马:主人你英明神武,英俊潇洒,往那儿一站就有无数美女…… 兰大:(同情)马身上也是有哑穴的。 某马:宽面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