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晴故意给陶家的信留的含糊其词,就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可谁知今日却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全撞到一处了,若是撕破脸皮的话,日后可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该怎么办?她必须做个抉择了。 春枝看情形不对,“那我,先带小少爷出去。”
李雍望她点了点头,屋子外头有士兵看守,倒是不怕她能生出什么乱子。 眼见孩子出去,谢子晴避无可避,终于说起当年旧事。 “这事……不能怪我。”
看看秦奕那通身的富贵之气,再看看陶世荣身上明显的落魄之意,谢子晴咬了咬牙,做出了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不忘多给自己贴几层金。望着陶世荣道,“你这样的人,本就不应该娶妻。任是怎样好人家的女儿,都被你坑苦了一辈子。我爹娘贪图你家彩礼,我也是……” “这些废话不要说了!”
打断她的,不是被她抱怨的陶世荣,却是秦奕。他的眼神越发阴狠的盯着谢子晴,“你只说说,你儿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虽是纨绔子,但到底是多少年位居上位,这样一发威,还是有几分声势。 谢子晴吃了一惊,再看一眼他那脸色,又看看跟尊黑面神一样立在那里的李雍,到底老实开了口,“我儿子是,是你的。”
什么?最吃惊的不是秦奕,却是陶世荣,“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谢子晴忽地涌起一股子怒气,冷声道,“当年,你想讨好那个姓戴的,偏偏姓戴的说看上了叶家那丫头,为了把她弄到人床上去,是你让我去给她送了下了迷药的汤。谁知叶家那丫头精得象个鬼似的,硬扯着我也喝了半碗。然后你……” 她忽地有些说不出口了。 陶世荣当年见状,是想干脆来个一箭双雕,让叶秋去伺候那姓戴的,让妻子假扮叶秋去勾引弟弟,借个种好传承香火,却谁知阴差阳错,闹出事来。 谢子晴不知道叶秋到底是跟谁怀上的野种,不过那天她却记得,自己喝了半碗迷汤之后,被叶秋推到床上,迷迷糊糊中,有个年轻的男人来了,还爬到了她的身上。 眼下人多,诸多细节她也不好多说,只道,“那老戴留着一把大胡子,那年轻人却是没有。而且,后来在慌乱中,我穿错了一件他的衣裳,一直保留到如今。”
秦奕听到这里,已经有三分信了,因为他忽地想起,自己那日确实是丢了件衣服。 “你把那衣裳拿出来看看!”
谢子晴转身,去包袱里拿出一团事物,秦奕抢过来一看,正是自己丢失的那条大裤衩。 外衣他因扮作小兵,穿得普通,但内衣却是上造的料子,民间都没得卖的。而且那裤腰上还用青线绣着一枚铜钱,铜钱里上左下右,又绣着四对小小的春宫人物。 这是他的私癖。在他晓人事之后,出事之前,所有的内裤上都有这个,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见此,秦奕再不怀疑。 可陶世荣却是震惊的站在那里,脑子里木木的,完全回不过神来。 他一直以为,陶锦鹏就算不是他的亲生子,也是他的侄儿,跟他是有着血脉至亲的骨肉。所以这些年就算谢子晴再怎样花钱败家,他虽然也不耐烦,但还是尽量的满足了她。 这其中有自己身为丈夫,却不能跟她人道的歉意,但更多的,是因为对陶锦鹏的疼爱。 可能他平日并不怎么亲自照顾这孩子,也许他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并不对,但陶世荣真的是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才会对谢子晴诸多的包容与体谅。 可现在猛然间告诉他,这个孩子并不是他的侄儿,甚至跟他们陶家没有半点关系。 陶世荣怎么接受得了? 等他回过味来,是几要滔天的愤怒! “你,你居然骗我?贱人,你居然敢骗我!”
陶世荣生平第一次这样的失态,他几乎是红着眼珠子冲到谢子晴面前,抬手就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打得谢子晴半边耳朵都嗡嗡作响,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陶世荣或许算不上个好丈夫,但他从来没有出手打过人。就算是下人,他也极少亲自动手,顶多是训斥,就算要动手,也是喊人来动手。 可如今却是气得亲自打她耳光,想来是气得狠了。 谢子左眼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拦道,“世荣,你消消气,或许,或许这是一场误会?”
“不,这不是误会!”
谢子晴挨了这样一巴掌,心知和陶世荣的夫妻情份算是彻底断了个干净,也豁出去的道,“鹏儿就是世子的孩子,根本跟陶家没有半分关系!陶世荣,你也不想想,你当日既然要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就应该会有这样的结果!世子,我不怕滴血验亲,要怎么验都可以。”
“你还敢说?”
陶世荣气得浑身乱颤,一把推开谢子左,冲到谢子晴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贱人,这些年,你也不想想在我家,吃用了我家多少东西。可你,你居然生的是个野种!”
“我嫁了你,吃用你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谢子晴毫不示弱的回击道,“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成天干的那叫什么事!好好的妻子扔在一旁,倒是跟男人眉来眼去,甚至还被压得不得动弹,我都替你臊得慌!”
陶世荣听得一阵眩晕,两边的太阳穴都突突直跳,“你要是这么看不惯我,为何不自请休书离去?要不和离也行啊!我让你把你自己的嫁妆带走,可以吗?你不就是看我们家有钱,才愿意嫁进来的吗?难道成亲之前,你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谢子晴强词夺理道,“成亲之前,我不是还想着你能改了么?谁知你这样死性不改的。你要和离或是写休书,都可以!”
陶世荣一阵气结,“你现在是攀上高枝了,所以不在乎是吗?可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我偏不给你休书,偏不跟你和离,看你能怎么办!”
谢子晴可急了,“陶世荣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陶世荣道,“我就不是男人,我就不讲道理了。我就不信,我不写休书,还有官府能把你这种烂货断给别人为妻的。”
反正夫妻之间最后的颜面已被撕破,他也不在乎的就嚷了出来,“你那脏病还没治好么?只可惜啊,姓侯的老头子死得早了些,否则让他多睡几回,幸许你好得快些!”
谢子晴又气又急,几乎要疯了,秦奕还在呢,要是让他听到,那可怎么办?所以她极力否认,“你胡说!胡说!你们别信他胡——” 话音未落,可谢子晴却象是给人掐着脖子的鸡似的,消停了。 陶世荣转头再看,哪里还有秦奕和李雍的人影? 谢子晴忽地心里一沉,厉声道,“锦鹏,锦鹏!”
门外,已经空无一人,陶锦鹏已经被人带走了。同时离开的,还有春枝。 谢子晴心快跌到谷底,一颗心慌得扑通扑通直跳。 这怎么就不见了,人怎么就不见了? 谢子左追出来道,“妹妹你别担心,既然有春枝在,横竖丢不了。”
对啊,有春枝在,没事的。谢子晴拼命给自己宽心,却又忍不住冲着哥哥大吼,“你个蠢货,要是甩了我们,没几年鹏儿就会把家里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到时哪里还有你我立足之地?那可是王府,还是西秦最有钱的王府!你以为到了那里,春枝这个小贱人,还会想着你吗?”
谢子左一时也慌了神,“那咱们要不要赶紧追上去?”
追!一定要追!谢子晴想转身回房拿钱,却知却刚好跟陶世荣撞了个正着。 原来在刚刚他们兄妹说话的工夫,他心思一动,已经迅速把谢子晴的包袱打开,将那些衣裳扔掉,只把贵重细软打了个包袱,严严的捆在身后了。 眼下撞到谢子晴,他也没客气,抬手就是用力一推。 谢子晴摔倒在地,谢子左去扶,并道,“世荣你这是干什么?你拿妹妹的东西干什么?”
陶世荣冷笑,“亏你还有脸说,这些东西是你们家的吗?不要脸!明明都是我们陶家的东西,我拿回自家的东西还得你允许?哼,你们如今不是要去攀高枝吗?那就去攀着试试,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府会要你这样的女人!”
他忿然走了,谢家兄妹到底理亏,不敢去拦。 谢子左把谢子晴扶起,就一路打听着要去找秦奕的下落。 可此时才惊觉,为何李雍当初会把她们母子单独安排在这小庵堂里了。因为人生地不熟,根本寻不到人。 谢子晴咬牙恨恨道,“既知道是王爷,那咱们就到京城寻人去!总不能私吞了我的儿子,却不管我这当娘的。”
谢子左倒比她理智,“上京?你有盘缠吗?再说,咱们这时候寻上门去,人家不认怎么办?方才那裤子还叫他们拿走了吧?就算有钱去了,可你还是陶家的媳妇,让人怎么认?”
谢子晴怔怔无语,“难道,就这么算了?”
谢子左想了想,“陶家你如今是回不去了,那王府既然来找孩子,证明还是很看重的。咱们唯一的机会,就是等鹏儿长大些,能懂事掌权了,再去相认,恐怕还能有些机会,毕竟你是他的亲娘,到时说不得还能迎你回去,做个老王妃。”
谢子晴默默,可等到孩子长大了,还会不会认得她这个娘? 可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