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沟村这回,又热闹了,甚至比牡丹开花时还热闹。刘过更有意把北沟村树立为典型,大加赞赏;各村里正看着哗哗出水的管子,羡慕的眼睛通红,恨不得马上抱着斧子进山砍竹子修水路,为了动员村民,自然把北沟村的情况添油加醋地在村里宣扬一通。于是乎,黄县三十五村的村民加上一城的住户,但凡有空的,都想跑到北沟村看水、喝水,这些人加起来,比赶庙会的还多! 几天的工夫,喝饱水田地和山坡,已经焕然一新,嫩绿的小草和菜苗,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让人羡慕的恨不能上去啃两口。脑子快的村民们,在里正的指点下,翻地种菜,菠菜、芹菜、韭菜等这些生长周期快的菜被大批地种了下去,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告,再过十天半月就能上桌了,乐得众村民合不拢嘴,对背着罐子来要水的众人也宽容了两分。 他们的田地已经喝饱了,再多的水也是顺着溪流再流进山里去罢了,还不如趁此交好周边村民。精明的赵里正满口应下刘大人的提议,同意让周家村、李家村、北沟头村、清西村和清东村等几个离着近的村子拉起竹管借水浇地。但也提出了条件,那就是他们要用水不止要付每亩一百文一次的水钱,还得同意北沟村每月初五、十五和二十五这三日立起集市来。各村无法,只得认同,北沟村村民则人人拍掌叫好。 今日,乃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又是北沟村的第一个集日。一大早地,北沟村村口就响起了两挂长长的爆竹,赵里正领着村民拜过财神,集市便在北沟村的正中的东西大街上立起来了。为了表示庆祝,赵里正让人放出话去,但凡来这次北沟村赶集卖东西的,不收摊费,但凡来赶集买东西的,每人可在村部门口领一张张天师的画像。 越是灾年,民众敬神拜神之心越诚,纵使饿着肚子,也要束紧腰带把过节之物准备好。端午,要祭祀的神灵便是张天师、屈原和曹娥等,镇邪去害病的张天师像自是必不可少的。张天师像最好是用艾草、泥巴和蒜头结成挂在门口,所以才有“五彩縈筒秫稻香,千门结艾鬓髯张”之句流传。但今年艾少,蒜更是稀少,结不得天师像,能不花一文钱从北沟村领一张回去帖,哪个能不来? “三十四个村,每村派了一个人在村部院子里坐着,他们村的人来了就从他面前的桌子上领一张天师像,娘,可热闹可热闹了。”
宇儿两眼闪着快乐的光芒,向蓝怡叙说集市的景象,“二和和三和哥两个都在后边称肉,大和嫂和四和哥帮着伯娘卖卤肉,一家人的脸笑成一个模样;杂货铺子的生意也好,连牛蛋和二妮姐也帮着看铺呢。刚立起来的其他几个铺子,生意也不差。不过,都没有咱们家客栈的生意好,去吃点心喝茶的人,都没地方坐了。”
村里立了逢五的集日,义学每旬的休息日也便改到了这一日,这次尤为不同,加上端午,这次赵里正特地跟义学的杨夫子商量了,义学放假三日以示庆贺,村里的孩子都乐疯了。 蓝怡也是极其开心的,乐呵呵地听宇儿说着。 “所以说,上善若水,水乃山之灵,生之本。”
宇儿摇头晃脑地说道,“咱们修的水路,就是生路。”
“这是夫子给你们讲的?”
蓝怡好奇问道。宇儿摇头,拿起一个酸梅送到娘亲嘴边,看她吃下才道,“是孟爷爷和纪爷爷聊天时说的。”
静晓先生名纪月之,宇儿很喜欢听他和无名先生聊天,觉得他们说的十分有道理,把他们说的话都记在心里。 这话一点不错,生命离不开水,离不开河流,譬如黄河、尼罗河、恒河、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不就是它们孕育了人类文明么。蓝怡赞许地捏了捏宇儿的小脸,“宇儿做得好,有空便多去听两位先生聊天,他们都是博学之士,对你大有帮助的。”
宇儿顺势在娘亲手掌中蹭着,舒服地道,“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娘,我说的对不对?”
蓝怡给他们讲过屠夫与秀才的故事,宇儿对这句话印象颇深。蓝怡看着他道,“你说的很对,孟爷爷和纪爷爷完全担得起‘君’字。你读书若有什么不解的困惑,可以向他们讨教。”
宇儿点头,两母子偎依在竹床上,静静听着隔了两条街传来的叫卖声,觉得日子如此美好。 “娘,等妹妹大点了,由我来教她认字,好不好?”
宇儿轻轻问道。 “当然好。”
蓝怡抬头看着老槐树茂密地枝叶间几串晚生的槐花,“宇儿字写得好,字意也解得好,跟着你认字,妹妹肯定成为咱们村里书读的最好的小姑娘。”
宇儿的眼里弥漫了一层水雾,他不好意思地低头擦擦眼睛,“娘,我也去帮姥姥卖药丸吧,弟弟一个人在哪儿,我不放心。”
说完,他懂事地拉起被子,盖在娘亲身上,“您在这儿歇会儿,别睡着了,我待会儿就给娘带好吃的杏子回来,集市上有卖的。”
宇儿出去不久,如花便回来了。 贾氏今天也在集市上支起摊子卖各类丸药,如花和文轩两个去帮忙。贾氏的名气本就不小,再加上最近梁进几次来村里跟她“讨教”医术,更使得她名声鹊起,丸药卖得很快,跑去帮忙的如花已经回来取了两趟药了,蓝怡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药又卖完了?”
如花摇头,“夫人,蓝俊正来了,我让水秀跟着他,看样子他是去客栈了。”
蓝怡坐起身,“这时候他来村里做什么?”
蓝家几次对蓝怡和文轩下杀手,纵使蓝如海被抓,蓝家式微,但也不由得如花不警惕,主子把他们两人安排在蓝怡母子身边,就是为了护她们周全的,“跟他同来的,还有梅县王家的王田止和另外一个年轻书生,他们莫不是来寻无名先生的?”
蓝怡微微一笑,若她猜得不错,另外一个书生,该是同拜在无名先生门下的张平育的胞弟,张平升。 “村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