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的印象里,郁世子一直是清风明月的,何曾见过他这般疲惫憔悴还有些邋遢的样子。 胡扎子都出来了。 昨夜守了一夜,今日丧礼他不便现身,明明就是太后生前最宠爱的孙子,世上总有那么多不得已和无奈。 “世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从忍冬进来在慕容郁苏对面坐下,慕容郁苏就一直没有挪开目光,看得忍冬都有些不适了。 慕容郁苏没说话,突然伸手轻轻一带将忍冬捎带入怀抱了个结实。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也未曾这般与人亲密过,素来机灵的忍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手无处安放。 “别动,让我抱会。”
忍冬赶紧朝着车帘看了一眼,还好遮挡严实。 先别说让人发现世子冒然回京不妥了,要是让人看着他此时之举,在太后丧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只有她知道,世子是因为伤心因为疲累。 他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需要发泄。 忍冬顺着对方的意思不再挣扎,缓慢将手落在对方的发髻上轻轻替他散开头冠。 “世子累了就好生歇歇吧,我让车夫慢些,这到魏府还有一段距离,没人打扰你。”
慕容郁苏抱着怀里的忍冬动了动,肩头搁置在忍冬的肩窝,不宽厚却柔软温暖,什么于理不合的话他现在都不想听。 反正这辈子,他们注定要在一起的。 任由忍冬打理自己的头发,慕容郁苏得寸进尺,“陪我说说话就好。”
“好!”
忍冬突然想把靖亲王的事告诉他,因为不忍他再伤心一次,人啊,不管多坚强,不管是谁,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就让他一次承受了,也好做些准备。 靖亲王离世,朝中必有一番波动。 靖亲王掌兵多年,可以说在整个大渊军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他在时军中可能是一种模样,他不在,就可能出现一些变故,她虽是闺中女子,但也读过几本兵书,知晓这样的将领在军中的威慑力有多大,只要他在,军中一些人就不敢妄动。 靖王府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靖亲王没了,世子自然要顺位继承王位,同时也意味着他要挑起靖亲王在大渊所承担的重任。 可世子毕竟年轻,又刚入朝,威望不够,太后也不在了,谁还能替他撑腰?皇上吗? 皇上身为君王,要权衡利弊,顾全大局,有时候怕也是身不由己,她现在越发明白太后得知靖亲王死讯之后着急替世子选妃的用心了。 可此时且不说她这边如何,太后薨逝,短时间内不可能有谈婚论嫁的事,靖亲王平素与朝中大臣都刻意保持距离,若有心之人想要趁机削弱靖王府的势力便是最好时机,世子朝中孤立无援,忍冬粗略一想就觉得世子的处境堪忧。 “你在想什么?”
虽然没看着忍冬的表情,可慕容郁苏就知道忍冬走神了。 “有些..感慨罢了,世子,太后走的突然,谁也预料不到,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了。”
劝慰这种事,忍冬本就不擅长,也说不出个什么新颖的来,却是字字真心。 “皇上不让我插手查,那我就等着,皇上若是不能找出真凶,到时候总不好再拦着我,不管是谁,本世子都要亲自问问,皇祖母究竟碍着对方什么了,这般年纪都不放过,还想利用她的死做诸多盘算,你放心,这是京都城,现在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靖王府,我不会胡来。”
虽然他很想不顾一切找出真凶替皇祖母报仇雪恨,可是他的忍。 “忍冬知道,世子从来都不是个胡来的。”
但是世子却是最伤心的那个,她知道。 有时候,伤心不需要眼泪来装饰,一个眼神就够了。 “你又瘦了。”
“没有!”
“瘦了,没事,以后本世子好好养着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生在皇家,看着亲戚一大片,可本世子从小就知道,本世子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我却未能护着最亲的人,如今走了一个...还好现在多了一个你。”
至爱之人也是至亲之人。 他认定了这辈子都不会变。 “以后我一定好好用膳好好养着,活个长命百岁。”
她会努力好好活着,因为不想看他伤心的模样。 “好,长命百岁,皇祖母走得...是不是很痛苦?”
“虽是毒发身亡,但是太后她老人家走的还算安详。”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孙子。 慕容郁苏不再说话,静静搂着忍冬,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忍冬不想这般安静,想让对方说说话,“世子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东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不对,如果有事,世子更不可能离开才是。 “本世子说想你了,你可信?”
慕容郁苏动了动身子,抬头侧身,让忍冬与之对视。 虽然车内有些昏暗,但是彼此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目光,四目相对忍冬轻轻点头。 如何不信?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因为他不需要撒谎哄骗于她。 忍冬抬手,轻轻摸着对方倾斜而下的黑发,风餐露宿赶路,该是多日未曾梳洗,可是这头发依然顺滑光亮。 “世子...忍冬与你说件事...” 话到嘴边,却是不知如何启齿。 “有关皇祖母?”
见忍冬神色有些不对劲,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慕容郁苏莫名心头一紧。 只见忍冬轻轻摇头,慕容郁苏能看到她眼里的挣扎,越发紧张起来。 “没事,你说,不管什么事,我都在。”
忍冬突然倾身上前,环抱住对方的腰,将头枕在对方胸口,她无法看着那双眼睛说出那番话。 从未有过的主动,若不是此情此景,慕容郁苏定是欣喜若狂。 可此刻,他只有紧张和些许的害怕。 “世子...太后临终前告诉我,前些天,她和皇上得了西北送来的消息...” “西北?!”
忍冬尚未说完,郁世子便是沉声惊呼。 敏锐如他,立刻便想到了靖亲王身上,“可是我父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次回来,他就觉得皇上略有些不对劲,仔细想想,他这般胡闹,皇上却一句斥责都没有,即便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 还有皇上看他的眼神,也和忍冬一样,有一瞬间的闪躲。 “靖亲王...病逝了!”
忍冬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随即马车内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忍冬含着泪紧紧抱着对方,“世子...您说说话好不好?”
世子这样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