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是想……是想……,效仿先贤,为……为我朝建功立业,可保千秋基业,国运昌盛!”
盛少青:“厌蠢症要犯了怎么办?”
“卫何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的嘴巴有用,那我北凉铁骑养着是用来吃干饭的么?!”
卫何峰弱弱道,“张仪尚且可以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纵横列国,而使六国亲善于秦,臣,臣也有一腔报国衷肠,所以臣也可以!更何况,如今不过三国!”
盛少青:小伙子,666。 “哀家就问你一句,你和张仪,孰强?”
卫何峰沉默。 “哀家再问你一句,哀家与秦惠文王比,谁更能慧眼识珠?”
卫何峰继续沉默。 “那你还敢跑去?!”
“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驴都不屑于踢你的脑袋!”
读了这么些年圣贤书,竟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还是说,一根直肠通大脑,学多少出多少?! 卫何峰痛哭流涕道,“太后,微臣错了!微臣也只是想证明自己,不用卫氏的身份,也能成为天下名士,可没想到王谧那个竖子,根本不听微臣的劝呐,一言不合就将微臣扔进了驿馆的地牢里,呜呜呜,那地方之前是驿馆杀年猪养猪的地方,微臣……” 盛少青抽了抽鼻子,她就说进来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刚一靠近卫何峰就下意识的犯恶心,原来是猪圈的味道! 崔筠连忙递上了香巾帕子让太后捂住了口鼻,盛少青囔囔道,“既然你不放心别人,一会就让卫大人亲自来领你回去吧。”
说完,盛少青就带着崔筠离开了东暖阁,暖阁之中的融融暖意现如今交织着臭味,实在是待不得了。 “一会卫大人领走他后,将暖阁好好打扫一番,多通通风,散散味。”
卫振刚刚睡到半夜,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家主!公子找到了!太后传口谕,让您入宫将公子领回来呢!”
卫振穿了一半的靴子从手上溜了下去,他的心也同靴子一般“咯噔”一下,平静片刻,又捡起地上的靴子匆忙套在了脚上。 “备车,入宫!”
等卫振拎着儿子耳朵回到卫府的时候,天空已经接近破晓,卫府早起的下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若他们再倒霉点,就能看到卫振提着卫何峰回来的精彩场面。 一个中年男子被老头子连踢带打的踹进了卫府后院,这精彩程度堪比当年卫何峰带着前任大夫人回来时鸡飞狗跳的情景。 “你!你真是!如今翅膀硬了敢离家出走了?!”
卫何峰刚刚在盛少青面前有多卑微,如今在卫振面前就有多倔强,“哼,儿子既然说的出,那就做的到!”
下一秒,卫振的大掌就落在了卫何峰的左脸颊上,“你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祸事么?!”
“无所谓,儿子无论对错,总归是给你惹祸,在您眼中,我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
“我不像弟弟,从小读书就聪明,先生教一遍他就记得住,习射时,将军们也都夸他有天赋,就连弹琴,他都比我弹的悦耳,弟弟比我聪明,您偏心他我认,可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您就不能疼疼我?”
“就连母亲,母亲也喜欢弟弟,不喜欢我!您越过我替弟弟娶了公主,我在这个家中还有何立足之地?”
卫振被气得浑身发抖,立觉一股冷气自脚底而起窜进了四肢百骸之中。 “你!”
卫振努力平静下去,告诉自己子不教,父之过,自己要好好教导这个莽撞的儿子,也不知道这性格是像了谁去! “你!你自知人才不出众,就算爹为你娶了公主,你,你又如何能得到公主欢心?”
“若是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怎么办?!”
卫何峰委屈道,“不是公主,郡主也成么,那清河王府那么多郡主县主,您从未替儿子考虑过,儿子后来也消了高攀的心思,一心想娶个自己喜欢的,您又是百般阻挠,您要儿子如何?!”
卫振没想到问题的症结居然在这,又差点一口气哽住没上来,他怎么生出这么混账的儿子来?! 他自认为朝中数“混”,无人能出其右,却没想到自己家中就有一个。 可自己的混也是审时度势之后的假“混”,儿子这完全是继承了自己字面意思的混啊!! 卫振一个没忍住,抄起手边的砚台朝着卫何峰砸了过去,“公主?郡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还有,你怎么知道为父没为你打算?!”
卫振也不管文雅与否,只捡了脑袋中顺口的话来骂这兔崽子。 “清河王府女儿众多是真的,可你也没看看那些郡主县主们除了封号,还有什么?!”
“清河王沉迷修道,身上只有一个宗正寺卿的闲职,还马上就要致仕,清河王府早已成了一副空壳子!你娶这样一个人回来,身份比不过公主,好处又比不过旁家女儿,你娶回来作甚?!”
“还有,老子没劝过你么?你非要把那个戏子娶回来,老子有什么办法?”
卫何峰闪身躲过砚台嗫嚅道,“那您当时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娶了。”
卫振冷哼一声,“你若是娶了好好过,老子倒敬你是条汉子。”
“可事实证明了,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你喜欢?”
“是人家喜欢你卫大公子的身份吧。”
卫何峰一宿没睡,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刚刚又挨了自己老爹一巴掌,脸肿的老高,也不欲辩解,反正事已至此,他去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日,这也算是他唯一一次做事考虑后果了。 卫振见儿子沉默,自己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以后你就去乡下庄子里住吧,思姐儿以后就交给你母亲亲自教养,你也就不必操心了。”
卫何峰看老爹的意思是要将自己软禁起来,悚然道,“爹,你…你这是要放弃我了?!那我的官身怎么办?!”
卫振苦笑道,“你以为太后是好心放你回来么?如今我卫氏欠了太后这么大的人情,以后…岂不是要任由她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你…在京城久待不得了。”
“至于你的官身,明日你就去吏部销了,反正原也是爹花大价钱捐的。”
卫何峰脸上的表情渐渐诡异,过了许久才颤抖出声,“难道…不是我…才华品行出众,吏部才请我出山的?”
卫振一言难尽的看着儿子,说他混吧,也挺混蛋,可说他单纯吧,也是真的犯蠢。 “你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卫何峰一晚上受到的暴击都没有他爹这一句的杀伤力强大,就算王谧囚禁于他,他也安慰自己,张仪当年也被人诬陷偷盗和氏璧,小小挫折而已,先贤能熬过去,他也能! 可,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官身也是父亲花钱替他捐的,他原以为,他虽不聪明,那比弟弟慢几年入仕也是正常,可现在…… 他的梦想被击的粉碎,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原来书上所说的竟都是假的么? 他对王谧讲连横之术,王谧只冷笑着看着他,目光之中尽然都是不屑,甚至还有几分看傻子的怜悯。 如今,爹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卫何峰颓然起身,问道,“何时启程,我想见见思姐儿。”
“思姐儿如今在你母亲院中休息,你还是不要扰了他们休息,即刻就出发吧。”
卫何峰没再反驳,静静转身出去,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对着卫振道,“北凉之中,怕有内贼。”
卫振没注意到儿子的低语,挥了挥手,他如今是一分一秒也不想看到这个逆子了。 很快,卫何峰就踏上了去往关外卫氏祖地的马车,推开窗,遥遥看着背后渐渐消失的京城,心里想着的只有女儿熟睡的笑颜。 卫何峰走后,卫振在书房枯坐了一日,直至夜里,才提笔写了一封奏折送入宫中。 刚刚结束同纪文宣对话的盛少青连忙喊来阿宁帮她揉肩摁腿,高手过招,真是招招致命。 这纪文宣仿佛早都知道盛少青要找他一般,无论盛少青如何说,他都是一副淡然模样,就像纪宝钏不是他的女儿一般。 不过,提到暗杀沈贵一事时,盛少青好像看到纪文宣眉心微微一蹙,刚打开心理窥视功能,纪文宣头顶的问号转瞬就消失不见。 再想窥探,总被系统提示权限不够,升级的进度条还有大半没有拉满,盛少青索性关了功能,一心一意和纪文宣讨论起了纪宝钏的归属问题。 “宝钏如今想要同沈贵和离,您是什么意见?”
盛少青不想用沈夫人这个晦气的名字来称呼纪宝钏,沈贵这种败类,哪配得上纪宝钏的忠贞。 纪丞相摊开手道,“她同老夫数年前断绝关系而去,所以她不是我的女儿,太后不必同我商议,她自便就是。”
盛少青:“…………” 真是个倔强的小老头。 “可宝钏是为了纪氏才牺牲自己,她是为了保护你们才…” 纪丞相收回手道,“我纪氏不需要女儿牺牲自己,所以她不是我的女儿。既然她当年做出了选择,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可…沈贵如今是赫连的北枢密使,若他提出接宝钏回去,于情,哀家不愿。可于理,哀家没有阻挡的理由。既然纪丞相不肯同宝钏相认,那就当做旁人之事,哀家在询问你纪丞相的意见。”
纪丞相躬下身道,“臣以为,既然事关两国,不如告知赫连国主,这样就不止太后忧心了。”
盛少青想了许久,才品出纪文宣这话的味道来。 沈贵此次轻车简从而来,必然是瞒着赫连国主偷偷前来的,更何况,沈贵在赫连的那位贵族妻子,怕是还被瞒在鼓里吧。 此时若她修国书将此事相问,赫连国主本就心里有鬼,自己的臣下此刻潜入北凉,又凭空多出个原配妻子来,沈贵在前朝被疑不说,后院又起了火,就不怕沈贵不和离了! 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纪丞相继续道,“听闻北枢密使如今的妻子是思大王的女儿,可南枢密使的妻子身份也不差,可北枢密使曾是北凉之人,就算他祖籍赫连,赫连国主生性多疑,未必不会起了疑心。”
盛少青好奇问道,“纪丞相,你当年怎么不肯帮自己女婿一把,就算有衡阳长公主拦着,以纪丞相你的手段,未必不能帮他吧?若是当年你…” 纪丞相直接打断了盛少青的猜测,“此乃微臣家事,臣不便告知。”
嘿,这人真是,刚刚不认自己女儿,这会又是自己的家事无可奉告,男人可真善变。 “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点太后想来比微臣清楚。”
盛少青看出纪丞相此时心绪不佳,也没打算再触霉头,不过心想这倔老头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态度还这么拽,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可若是他在赫连的妻子同意接回宝钏呢?”
她记得在代战公主好像是同意宝钏为平妻的,只不过那个宝钏回去之后只做了十八天皇后就与世长辞了,她发自真心的希望如今有着相同境遇的宝钏,历经这人间种种后,能够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赫连国主若是知道此事,必然生疑,而沈贵此人若是在赫连不得重用,于我朝而言,更是好事一桩。”
盛少青愣了一瞬,“那宝钏呢?”
纪丞相冷硬道,“生死自有天命,她就自求多福吧。”
“你!”
盛少青被气愤冲上了头,“那可是你女儿啊!”
“你可考虑过宝钏的想法?”
“臣,没有这么个女儿。”
盛少青被纪文宣的冷漠震惊到了,他这么多年还在生宝钏的气么?可当初事情步步紧逼,宝钏也是无可奈何才走到这一步,纪文宣怎么就不理解呢?! 纪文宣丢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告退而去,盛少青望着他蹒跚的步伐,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