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云至此前的举措带来的风险,广开寒门仕途最好的时机应该在均田稳定之后。】 “那.....…要不要再等等?”
盛少青犹豫着开口,但想到纪文宣片刻之前的决绝,又摇了摇头道,“不对,纪文宣做事向来求稳,从未有这样激进的时候,他这样,一定有他的原因。”
会是什么原因呢? 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急切的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当下去做呢? 盛少青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可她下意识的不愿去面对这样的猜测,“或许他只是看着南景改制有所成效,想着借鉴一二呢.....” 盛少青就这样盯着眼前的烛光枯坐了许久,连翘和阿宁轮番劝了许久都没什么效果,平日一得空就会睡觉的人现在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崔筠心里焦急万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瞧见林阳公主正兴冲冲的撑着伞向这边走来,连忙奔了过去,在林阳公主身边耳语了几句。 林阳公主歪着头惊讶道,“你说的是真的?”
崔筠无奈的点了点头。 林阳公主一撸袖子,怒冲冲道,“我不就耽搁了两日的脚程,晚了些到夏邑,怎么就有人敢惹嫂嫂生气?!”
“我看看是谁敢!”
林阳公主立刻加快了脚步,就要冲进屋内。 崔筠在林阳公主背后看着公主如风的背影一阵心慌,她原是想搬救兵的,可别给太后心头上火上浇油才是啊! 林阳公主刚一进屋就被屋内简陋的环境吓了一跳,她这才刚到夏邑,还没来得及去自己的屋舍看看,但就太后住的这环境,她住的....怕是.....更差吧。 盛少青一直不许人添灯油,屋中的光线也渐渐幽暗下去,林阳公主费劲的找了许久,才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发现了闭着眼坐在那里的盛少青。 “太后嫂嫂....” 林阳公主胸膛中熊熊的火焰在看到盛少青的那刻骤然冷却下来,要为嫂嫂打抱不平的义愤填膺也瞬间烟消云散,盛少青听到响动,在暗处倏然睁开双眼,认出眼前站着的人影是林阳公主,盛少青费力的扯了扯嘴角道,“你怎么来了?”
林阳公主皱了皱眉,“嫂嫂你这屋子...怎么这般暗?”
“崔筠呢?怎么也不来掌灯?”
盛少青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收拾了收拾思绪,笑着道,“是吾没让她掌灯的,吾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阳公主心疼道,“是谁惹的太后这般伤心了?”
盛少青哭笑不得道,“哪有?”
“吾只是思绪有点乱想要安静一会罢了,谁告诉你吾是伤心了?”
林阳公主半信半疑试探着问道,“真的没有?”
盛少青坚定道,“没有。”
“那为什么有人同我说,嫂嫂为天彩石之事忧心不已,今日同纪丞相和夏大人商议许久,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纪大人走后您还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呢?”
“你也知道了天彩石的事情?”
林阳公主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才答道,“啊.....这事啊,难道不是早都人尽皆知了么,我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呀?”
盛少青皱了皱眉道,“人尽皆知?”
林阳公主感觉到自己仿佛说错了话,嫂嫂这语气冰的比昨日她偷吃的冰酪还冰呢,缓了缓神解释道,“天彩石嘛,从前京城就有人用这石头做盆景,不过后来听说是因为价格涨了不少,这盆景也就跟着稀奇起来了。”
“不过,林阳向来不好这些,所以也只是听府中花匠抱怨过天彩石价格高昂,林阳便让他以后不用这破石头就是。”
“至于天彩会为害一方这事吧....”林阳公主“嘶”了一声才接着道,“毕竟是三叔封邑的事情,林阳也是最近才听人说的。”
林阳公主说完嘿嘿一笑道,“我还当是嫂嫂在这事上吃了亏才闷闷不乐,心想着帮嫂嫂出口恶气呢,既然嫂嫂没有,那林阳就放心了。”
“是没吃亏。”
林阳公主闻言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这事比吃亏还严重些。”
林阳公主瞬间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嫂嫂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呐! 林阳公主正紧张兮兮的等着太后说怎么个严重法,却听盛少青忽然问道,“刚出京时你还在吾的前头,怎么还比吾慢了一日到夏邑?”
“嘿!”
林阳公主知道盛少青是在故意吊她的胃口,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回答道,“嗨!嫂嫂您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林阳公主忧郁的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有些漏风的屋顶,惆怅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 “打住!”
,盛少青立刻出声止住了林阳公主的哀叹,她正恼着呢,要是再听林阳公主大倒苦水,那她可真成苦情泔水桶了。 前阵子看着林阳公主对李公子的心思已经淡了许多,她还放心不少,没想到这情思死灰复燃的这么快,卷土重来之后甚至更甚从前呐! “哎---”,林阳公主一脸不愿道,“嫂嫂您怎么不听我说完呢!”
盛少青撇了撇嘴道,“你啊,你不就又还是那几句,颠三倒四,翻来覆去的说?你不嫌啰嗦,吾还嫌听的耳朵起茧子呢。”
林阳公主抬起高傲的头颅道,“嫂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这都多久没见了,您怎么还这么认为我呢?”
“成,那你要是有新鲜的讲也成,若有一句重复的,我非治你个....” “治你个什么罪好呢?”
借机进来添灯油的崔筠笑着接道,“是欺君之罪。”
“对!就治这个。”
名为添灯油,实为观测林阳公主战况如何的崔筠终于放心的走了出去,要不说林阳公主这及时雨跟眼前这场春雨一样来的妙呢! 林阳公主自信道,“当然新鲜了:李公子就要成婚了。”
盛少青:!!!!!!! 这...今日最佳非得是林阳公主不可了! “你说的李公子和吾想的李公子,是不是一个人?”
林阳公主无谓的点了点头,“除了林阳此前钟情过的那位李公子,太后还知道哪位李公子同林阳有关了?”
盛少青艰涩道,“那他...和谁成婚啊?” 反正肯定不会是林阳公主。 不然,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和崔氏的小女郎。”
“听说此前他们就曾议亲,后来被林阳横插一道,这才耽搁了许久,这不,前几日林阳刚同李公子说清楚,他们这就订了亲。”
“可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呐!”
“那崔氏的小女郎听闻林阳放人时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呢。”
“不过,他们二人在一起时确实登对,实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呐!”
盛少青的心“咣当”又碎成了两半,她....磕的第二对,又BE了?!!! 她还和崔筠打赌这俩能成呢! “你...你真的没?”
,盛少青真的很担心林阳公主现在的精神状态,这含笑说着李公子同他人成婚的事情,这还是林阳公主吗??? 明明,明明之前还为了这个李公子要死不活的呢!!! 林阳公主知道盛少青要说什么,笑道,“就说了林阳这回的消息新鲜吧。”
“不过...”,林阳公主语气哀伤起来,“林阳还是有些...” 林阳公主长吸一口气缓了缓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不会是驸马,我...也不是从前的林阳公主了。”
看盛少青担心的神色,林阳公主笑着道,“嫂嫂可别是以为林阳疯了吧?”
盛少青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你这消息....还真是震撼。”
“林阳不过是想通了罢了,李公子同驸马相像不假,可他终归不是驸马,当初一眼惊艳,也不过是....勾起了林阳的怀念而已。”
“林阳同他,注定是陌路人。”
“林阳来了这许久,嫂嫂怎么都不请林阳喝杯茶?林阳说了这么多,嗓子都疼了。”
林阳公主笑的灿烂,可盛少青却仿佛看到了她泪眼婆娑的模样。 盛少青不敢惹刚失恋的林阳公主,赶忙吩咐了人来奉茶。 “所以,嫂嫂能告诉林阳,那个比吃亏还严重的事情是什么了么?”
盛少青叹了口气道,“林阳,从前...你想和纪丞相联手....” “这事成了。”
林阳公主:!!!!!!! 林阳公主心头那一缕忧郁也一扫而空,激动道,“真的么!”
盛少青点了点头道,“这还能有假么?”
“他....打算对付世家和旧臣之流,我想卫大人....应该会首当其冲吧。”
林阳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在房子之中来回转着圈踱步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过了许久她又小心翼翼的再次确认问道,“嫂嫂,你不会骗我吧?”
盛少青苦笑道,“这事还有假么?”
“不然你以为我愁什么呢?”
“你先坐下来,你在我眼前转悠的我都快晕了。”
林阳公主这才又坐了下去,可突如其来的激动带来的战栗却还持续着,林阳公主端起茶盏的手都还在发抖。 “而且....吾也已经下令,严查李凌江。”
林阳公主有些疑惑,“李凌江?”
这名字真耳熟。 “就是李夫人的胞弟。”
“此前吾让你去皇庄查账,也是拜他所赐。”
林阳公主这才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确认问道,“是不是那个身材中等,方圆脸,小眼睛,高颧骨,嘴唇极薄的?”
盛少青也就见过李凌江一面,却也没像林阳公主这样能精准概括出一个人所有的面相特点。 “你见过他?”
林阳公主犹豫回答道,“应该是吧,大概是在清河王府的家宴上见过吧,我记得他李夫人的弟弟是清河王府的孙女婿,若是没错的话,那便是他。”
盛少青应声道,“是他。”
“他指使李夫人偷盗公众财物,事发之后将责任还推卸到了不少世家之子的身上,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吾此前碍于这些,只好按下没有处置。”
“本想去陈留问问云尚书的意见,却没想到纪丞相先我一步提出,吾也只能顺意而来了。”
林阳公主初闻这李凌江的离谱行径也是大为震撼,不过她还是直觉道,“偷盗宫中财物可是大罪,嫂嫂可不能轻易放过啊!”
“但李凌江其人背后牵涉甚广,又同南景有些干系,吾是担心....” 林阳公主斩钉截铁道,“此事定要严查,不然轻纵了李凌江之流,他们岂不是要更嚣张了?!”
盛少青沉沉点头道,“纪丞相今日也是替吾下了这个决心...” “这罪名,一般来说是个什么下场?”
林阳公主漫不经心道,“少不了抄家流放,最不济也是一家子下狱,秋后问斩吧。”
盛少青倒抽一口冷气,这得死多少人呐! “林阳记得,前朝有个宫女偷了主子的首饰去变卖,最后判的是凌迟三百刀,刀刀见血却不致命,还用参汤吊着命,最后人活活熬了半个月才受不住暴晒去了。”
盛少青:......…… 林阳公主见盛少青面色狰狞,脸瞬间失了血色看着她,疑惑问道,“太后...您难道没有?”
“处置过下人?”
盛少青摇摇头。 “整顿过后宅?”
盛少青摇摇头。 林阳公主“啧”道,“看来皇兄真是疼你,都没让你沾手过这些事情。”
盛少青:.......这.....黑锅背就背了...... “这种事情....您没经过手,总见过旁人整治过吧?” “贱婢就是贱婢,敢沾手主子的东西,那就得付出代价来,总不能让他们失了尊卑,丢了体统吧?!”
盛少青看着义愤填膺的林阳公主说出的那句“贱婢就是贱婢”,就像是看到了华妃在眼前道:“贱人就是矫情。”
“总归是人命.....” 盛少青说完也觉得哪里不对,果然看林阳公主奇异的眼神对上自己,一双眼眸中写满了惊讶和崇拜,“太后.....嫂嫂您真是慈悲心肠....活佛在世....” 盛少青越听越奇怪,怎么要把乐山的大佛搬走让她坐在那? “倒...也不必如此....” 继而林阳公主敛色道,“但是,太后的慈悲心肠对于这种人还是收起来些比较好。”
“李凌江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必然已经做好了面对这样结果的准备。”
盛少青摇摇头,“吾倒不是担心他,只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