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懊恼的直叹气,“怎么....怎么.....” 盛少青拍了拍郭松的肩膀好笑道,“看来....你这是想甩也甩不掉咯。”
“走吧。”
盛少青一声令下,车队又缓缓启程,盛少青彻底放下了窗帘,不再回望。 白青追来已经耽搁了这么久,那人若是想来,早就该来了。 盛少青回到陈留行宫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又被崔筠拉着熟悉了一遍第二日的亲耕礼流程,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躺上了床。 “系统啊,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天生劳碌命啊!”
“上一辈子劳劳碌碌,还没赚到大钱就G了,这辈子呢虽说开局好了点,可还是一样的奔波操心,做人可真难啊!”
系统沉沉的叹息在盛少青耳朵里成了助眠的白噪音,她还没等到系统的回复就已经睡死过去。 第二日强打着精神,盛少青勉强走完了上午祭天告地的流程,下午亲自去推犁的时候,她这才发现,这犁是真的重啊! 崔筠还在后面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嘲讽盛少青,“太后来之前不是还说,要推着走十个来回么,怎么现在这才一个来回,就已经找了五个理由想回去了?”
“嘿!”
元澈在一旁听的好笑,难得见母后也会吃瘪,自告奋勇道,“母后去歇着吧,这里有澈儿就够了!”
“你?”
盛少青看了看元澈,又看了看犁,“澈儿啊,你是不是对自己有点什么误解?”
虽然这孩子的身高是一天一个样,衣服也是做了又做,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哪能比的上成年人的力气。 元澈自信道,“母后可不要小瞧澈儿,母后这几日不在,我只能找吕大人让他教我射箭,可连他都夸儿臣臂力惊人,十分有天赋呢!”
“吕大人?吕青峰?”
元澈骄傲的点了点头,“母后不信可以问他的!”
“他竟然回来了?”
“母后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来了,不过因为母后嘱咐不许暴露您去了哪,他只好在行宫等着了。”
“原来如此”,盛少青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母后先歇会去。”
盛少青拉着崔筠到了一旁的树荫下乘凉,“还好今日的日头不算毒,不然回去了定然是要褪一层皮的!”
崔筠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把扇子,帮着盛少青扇着风道,“不然今日怎么会是钦天府算出来的良辰吉日呢,若是日头毒,别说太后,这满朝文武怕是没几个能受的住的。”
盛少青笑了笑,“说的也是,歇上一会吾也回去。说了十次,那就是十次!”
“太后也别逞强,微臣就是说笑罢了,若是真把您给累坏了,那岂非成了微臣的罪过了?”
“诶”,盛少青摆了摆手,“这点活还能把我累坏?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看崔筠不是十分相信的表情,“我这是昨夜没睡好罢了,你且放着,过几日睡好了我定然....” 盛少青指着旁边一样犁着地的老农对着崔筠道,“再说了,这些活他这样年纪的人都能干,我也能!”
那农户以为太后那手势是在叫他,连忙点头哈腰着靠近了过来。 “太后娘娘长乐未央!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人就差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土堆里,盛少青赶忙让崔筠将人扶了起来。 那人灰头土脸的起身,盛少青刚想问候两句,就听他嘴里就蹦跶出这么一句,“太后娘娘率众亲耕,以示重农,实在为天下万民垂范啊!”
见盛少青神色不对,那人还要继续吹彩虹屁,盛少青却忽然打断了他,“你读过书?”
那人摇了摇头。 “那你刚刚那句是谁教你的?”
那人神色顿时有些不对,支支吾吾道,“没....没人教....” “你既然没读过书,也没人教你,那刚刚那句,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得天所授吧?”
那人疑惑问道,“娘娘你,说的...甚么受?”
“得——天——所——授。”
,盛少青怕他还是听不清,便放慢了语速缓缓复述了一遍。 那人摇了摇头,“太后娘娘也知道我们屯的德天?!”
“刘德天!他可老厉害啦!”
“就刚刚.....” 那人眼见自己要说漏了嘴,立马讪讪闭上了嘴。 盛少青和蔼笑道,“没事啊,你接着说。”
那人尴尬着不肯开口,却被盛少青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跺了跺脚道,“哎呀,就是我们屯的德天说,见了太后就说这句就对了!”
盛少青:.......还真是“德天”所授啊! “那他可还有说过什么?”
那人赶忙否认道,“没有了,没有了!”
“哦!还有一句!太后仁德之至,云尚书举策有方,实乃我大凉之幸!”
看来这陈留上下都很重视这次亲耕嘛,连每个人的台词都分配到了位,只可惜,这基础太差,除了这一句,再多问一句都得露馅! “老先生啊...” 那人见太后叫自己先生更是吓得膝盖一软,“不敢不敢!太后可真是折煞小的了!”
“你刚刚说的这两句,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盛少青看他除了最后半句的“大凉之幸”说的真情实意之外,剩下的都是犹犹豫豫不确定一样的说了出口,一看就是没教好! “不....不是很清楚.....”,那人试探着问盛少青,“那...太后....这两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话吧?”
说完这人又要跪了下去,崔筠已经掌握了他腿软的规律,已经提前在他膝盖处接着,这才没让他再真的跪了下去。 “不是”,盛少青摇了摇头,“这两句,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话了。”
“那怎么一点都不见高兴呢.....” 那人嘟囔的这句倒被盛少青听了个清楚,盛少青笑了出声,“只怕这句才是你真心所想吧。”
“不!不!不!”
,那人以为盛少青误会,又差点跪了下去。 “老先生不用这样紧张,你若再跪下去,我会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呢。”
“不!”
,那人见盛少青并非什么难以打交道的贵人,也壮了壮胆子,“太后这面相一看就是有福的,天生的贵人,才不是什么恶人!”
盛少青自恋道,“这话倒是不假。”
“那....”,盛少青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问道,“你刚刚说你们那个德天很厉害,能不能跟我讲讲是怎么个厉害法?”
那人扭捏着神色到处瞟有没有旁的人能来救救他,盛少青也环顾四周道,“你看,这里没有别人,也没人能来替你,你只管说,此事就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那人的眼睛瞟到了崔筠的身上,盛少青补充道,“哦,还有她知。”
那人这才断断续续道,“也没什么....就是平日里,他....他总能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就像太后今日会来这里,我们屯就是他最先知道的,还教我们如何说话才能不.....不得罪贵人.....” “哦”,盛少青沉吟一声,“那他确实挺有本事啊!”
那人还要补充,却看远远走过来个人影,立刻失了声,装起了鹌鹑。 “小的德天,也是清远村人”,那人走近就自报家门,“太后在此处休息怎么没人照拂,小的这就去找人来。”
“不必!”
,盛少青打断了眼前德天的安排,“吾就在此处歇歇脚,一会便会回去,就不劳你安排了。”
盛少青总觉得这人表面的卑微中又透露着自视甚高的得意,他那表情仿佛就在说:“看看,太后也得听我安排!”
而盛少青下意识的打断却让他这种洋洋得意瞬间分崩离析,他挂不住自己的面子,只好对着那老农发作,“你怎么回事?!太后在这站着,你就这样看着?!”
转过头,他又对着盛少青卖好道,“乡下人不懂规矩,太后多见谅。”
盛少青皱了皱眉,“德天是吧?”
德天喜滋滋的点了点头,“是小的。”
盛少青笑了笑,“你也是这村里的?”
德天更是喜滋滋点了点头,太后果然能记住他! “那你不也是乡下人?你就懂规矩?”
德天尴尬解释道,“不!不!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是说他不懂规矩!”
那老农委屈的就要争辩,却被德天的眼神吓住,瑟缩着脖子不敢开口。 “可我怎么觉得他比你懂规矩呢?”
“指使不动我,就把火发在别人身上?!”
德天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崔筠却没拦着,也冷笑看着德天打算怎么圆,“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教给他们的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太后娘娘率众亲耕,以示重农,实在为天下万民垂范啊?”
“太后仁德之至,云尚书举策有方,实乃我大凉之幸?”
“嗯?”
德天立刻甩了个眼刀子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农,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这个都是真话嘛!”
“都是大家....大家发自内心所想嘛!”
盛少青冷笑道,“大家?”
这样假大空的口号骗骗别人也就算了,还来骗她? “到底是大家,还是你背后的谁?”
“还教给他们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户?你真以为吾好糊弄么?!”
“你以为云尚书和吾均田之策是为了听你们这几句恭维话么?!”
德天也不知道自己是触了太后哪根逆鳞,居然惹得太后这样大的怒火,心道这下完了,拍马屁没拍到,拍马蹄子上了! 他这跪在地上的膝盖开始发软,浑身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不怎么毒的太阳现在在他看来都像是淬了火一样扎的他生疼! 此前教过这些人如何保命的恭维话是一句也想不起来,只靠着本能的一句“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不断磕着头。 盛少青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谁让她刚又狠狠共情了一把打工人被支配的痛苦。 “罢了”,盛少青缓和了语气,“你只记住,朝廷不图所谓虚名,图的是这天下百姓能够安乐。”
“吾想听的也不是什么恭维话,叫他们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你的名字吾已经记下了,若是你日后还敢再让他们做这些,吾一定要你好看!”
德天不住的磕头谢恩,连声道着不敢。 盛少青这才缓了口气,看元澈他们也已经返了回来,便追了过去,继续干起了活。 德天听着渐渐远去的步伐声,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那老农凑到德天身后对德天道,“刘屯长,我觉得太后....也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难说话嘛!”
德天横了一眼老农,老农刚要认怂,就听德天继续道,“以后别叫我刘屯长了,叫我德天就成。”
“哎!”
“还不起来干活?”
“啊——”,老农还没明白德天这是个什么意思,就看见他牵起了自家的牛帮自己犁起了地。 元澈看到盛少青回来,激动的就要展示自己的成果,“母后,您看!刚刚那里,还有那里,都是我一个人推的!”
盛少青摸了摸元澈的脑袋,“真厉害!”
又问着周围的人道,“你们真的都没帮他?”
周围人忙不迭摇头,“陛下天生神力,这么小的年纪都能独自推得动,可真是英勇过人啊!”
盛少青也有些惊讶,“真是你一个人啊?”
元澈仰起头骄傲的点了点头,“那可不!”
“真厉害啊!”
盛少青这才意识到元澈这惊为天人的天赋不是别人吹捧起来的,也是惊讶道,“看来母后真是有些小看你了啊!”
元澈听了这话更是来劲,一连带着盛少青转完了十圈,这才在盛少青的劝说下停了手。 看来这争强好胜的性子,真是刻在了基因里。 回到行宫,元澈和盛少青闷声干完了三碗饭,才摸着肚皮缓缓打了个饱嗝,“真是...” “累啊!”
盛少青好笑道,“澈儿,你不是还能意犹未尽的再跑几圈呢?”
瘫坐一边的元澈虚弱摆了摆手,“母后,我....澈儿以后再也不....不逞强了。”
就为了母后一句夸,差点把自己的半条命给要了,这要是再来,他可就要小命不保了! 太傅可说了,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万民之福,所以他这也是为了天下百姓考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