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掀了门帘进去,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唐小白。 营帐内烧足了炭,她只穿了件竹青的薄袄,秀发盘作回鹘髻,露出柔美的下颌线,以及奶白的肌肤。 两颊因为炭火的热气熏出了红晕,如同海棠的花瓣浸入牛乳,染出深深浅浅的红。 她趴伏在案头,手里捏着笔管,全神贯注,连他进来都没抬头。 “唐二小姐?”
秦容跟在他后面进来,看到中军帐内的小姑娘时,惊讶地喊了出来。 敢情太子殿下刚才关心的不是清秀小侍卫? 唐小白这才抬起头。 一见秦容,便笑弯了眸,起身见礼:“秦小姐,久违了。”
秦容打量着她,感觉有点惊艳:“二小姐长大了好多。”
之前还是圆润娇憨模样,现在人瘦了,个子也抽长了,颇有少女亭亭玉立的风姿。 “二小姐这是从哪里过来的?”
秦容问。 她隐隐知道太子殿下是去了西北,为燕国公父子失踪一事,但怎么把唐家的小姑娘给带回来了? “从陇右而来。”
唐小白答道。 “令尊和令兄找到了?”
“嗯!”
唐小姑娘笑眯眯点头,“吐谷浑王自缢而亡,太子慕容顺率众归降,捷报已经传至京城!”
秦容含笑点头,瞥了李穆一眼:“那阿宵是怎么把二小姐从燕国公父子身边拐到这里来的?”
李穆没有理她,一副“与你何干”的态度。 倒是唐小白认真地解释了:“是我自己要来的!”
说着还拿起桌上画了一半的舆图,“我是兵部职方司的书吏,来这边收集舆图的资料!”
“哦?”
秦容不太信,真不是借口来谈情说爱? “真的!”
唐小白不想她误会小祖宗,正色道,“地方州县都有专门负责测绘舆图的文吏,按照规矩,每年年底要将测绘所得送呈京城职方司,但河东有许多州县都没有按时送呈,比如朔州府,上一次送京还是五年前,但州县的衙署里都是有存档的,这次阿宵攻破朔州,就拿到了不少朔州舆图资料,我先汇总一下,等战事结束了,再实地勘查,查缺补漏,也方便你们战后布防。”
秦容突然想起之前李穆手里的精细舆图,问:“之前龙门山、太行山的舆图都是你画的?”
唐小白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厉害啊!”
秦容夸了一句,果不其然,小姑娘脸更红了。 秦容看着有点心痒,忍不住说了一句:“现在战事已经结束了,要不要明天带你走一圈云州?”
面对女主的示好,唐小白正要欣然接受—— “不必!”
李穆警告地看着秦容,“我会带她去!”
秦容笑嘻嘻道:“男女有别,还是我陪着比较合适。”
李穆目光愈冷:“她跟你不熟。”
“挺熟的啊,以前在京城我们不是一个书院的?”
“你——” “咳咳……”唐小白轻咳两声打断两人幼稚的较劲,企图转移话题:“现在战事结束了,你们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我们接下来没事了,有的是时间陪你把关外三州都逛一遍!”
秦容抢着说道。 李穆这次没有反驳,只更详细说道:“战后无非安民、布防,安民由地方文吏主持,布防还需派人回京请示——” “不准备趁胜追击?夺取漠南?”
唐小白突然打断他,目光灼灼,憋着一股催促怂恿。 李穆凝视着她,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唐小白笑了起来,拉着他一起围书案坐下,铺开一张草拟的舆图:“我看过案卷,这十几年来,突厥默啜部三降三叛,是个养不熟的,这次放跑了,来年春天又会卷土重来,以后边关百姓还要受罪!不如趁现在没有农事,一气将他们赶到黄河北岸!”
她手指滑到舆图上的黄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这里我没去过,这上面黄河的流向只是个大概。”
李穆将手指点在她边上,道:“不用多久,你便能见到真正的黄河北岸!”
秦容站在一旁,看看李穆,又看看唐小白,神色若有所思。 …… “阿宵这么有野心,是不是你教的?”
秦容问。 清晨,枯草和霜,踩在脚下沙沙作响,闹得唐小白一时没听清秦容的话。 但她此时正专心致志记录刚才离府城一个时辰所观测得的资料和数据,只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嗯?”
秦容瞥见她下笔犹犹豫豫,好像在回忆,便提醒道:“折向北后是一千三百八十七步,然后折西向,两百六十八步,有一口井,井东南有村落——” 还没说完,就见小姑娘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怎么?我说错了?”
秦容回忆了一下,“没错啊?”
唐小白摇摇头,幽幽一叹:“没错,谢谢你……” 反正谁的脑子都比她好用就是了。 唐小白现在只是作一下简单的记录,很快就结束了,收了纸笔,问秦容:“你刚刚问我什么?阿宵怎么了?我教他什么了?”
一提起小祖宗,唐小白就想笑。 昨晚一上来,小祖宗就跟秦容争了半天谁陪她逛云州。 结果说完话要散的时候,他又别别扭扭喊住秦容,说他上午要练兵,让秦容上午陪她出来。 秦容倒是答应得很爽快,笑吟吟的,一副纵容爱怜的态度。 唐小白突然心中一动。 小祖宗跟她那么亲近,跟自己亲姐姐却总是闹别扭,秦容会不会不太高兴? 莫非还怀疑是她教唆的? 唐小白忙解释道:“阿宵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不喜欢都不明说,总要让人猜,他心里其实很在乎秦小姐的,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嘴上别扭,心里却是最信你,你看他,什么要紧的事都是想着托付给你!”
秦容目光闪了闪,似笑非笑:“什么要紧的事?陪二小姐出游吗?”
唐小白红了脸直摇头:“我是说之前他去西北,把军队都托付……”说到后面,讷讷含糊起来。 小祖宗去西北,也是为了她…… 怎么对她这么好……好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