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宽想看的时候,李穆没有阻止。 就像秦容一直在边上看着,他也没躲躲藏藏。 反正都看不懂。 “你画这个什么意思?”
唐小白也没看懂,只是不管画的是什么,肯定是催她送客。 纸上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副很潦草的画。 星,月,营地。 秦容问他什么意思,他没说。 唐小白问了,肯定是要说的:“再啰嗦下去,天都要黑了。”
静默片刻,秦容捶桌大笑,女主仪态全无。 唐小白也笑得不行:“我才说了几句话啊!”
李穆不置可否地看了秦容一眼:“去查问一下,那哑女为何会撞见裴十一!”
秦容怎么肯走? “哪里需要我亲自问?这会儿都差不多问完了吧?你要想知道,把人喊来就是!”
李穆垂眸:“既然这么闲,便点兵三千,去助李行远一臂之力。”
早在朝廷官员来之前,李行远便领着精锐骑兵,深入漠北去找阿史那咄咄玩去了。 秦容也跃跃欲试,但李穆没有放人。 现下听他这么说,秦容瞬间收了笑容:“当真?”
李穆淡淡看她,不语。 秦容咬了咬牙,看唐小白一眼,起身走了。 唐小白捧着脸看秦容离去,感慨道:“秦姐姐真是女中豪杰!”
有一说一,女主确实是整本书最有事业心的女人。 小祖宗轻哼了一声,没应。 唐小白看他,眸光淡淡,很是高冷。 他还傲娇起来了! 唐小白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早就认出裴十一郎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没仔细认过京城来的这批人,但小祖宗肯定是都见过的。 他冷淡地反问:“我为什么应该认得他?”
唐小白噎了一下,道:“秦姐姐不都留意到裴十一了?你应该也留意到了吧?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是谁了。”
他依旧高冷:“他有什么值得我留意的地方?”
聊不下去了。 唐小白一拍桌子,作势要走。 李穆拉住她,道:“我是认得他,你猜我为什么认得他?”
唐小白莫名:“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认得——”转身对上他的目光,突然记起跟裴宽的渊源,顿时心虚,“你、你知道什么了?”
他没说话,眼神冷冷的。 唐小白讪讪一笑:“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看到小祖宗的表情,唐小白暗道一声“糟糕”。 刚才只是冷冷的,仿佛在控诉。 但她说完这句,他没有被面具覆盖住的左边额角,猛地跳起一根青筋,吓得唐小白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一步。 这一退,更是激怒了他。 忽然出手攥住她的手腕。 “你真的——”漂亮的双眸染了红,也不知是难过还是愤怒。 唐小白这才意识到他原本是不确定的,这下她不打自招了。 但既然戳穿了,自己捅的马蜂窝,跪着也得收拾了。 “当年我爹去凉州,放心不下家里,想为我和阿姐早日定下婚事,免得有后顾之忧。”
唐小白解释道。 李穆扯了扯嘴角:“燕国公常年征战,为何这次就有了后顾之忧?”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吗?”
唐小白问。 她说过的梦其实不少,但李穆很快就明白她说的是哪个,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顿时一松。 “阿爹虽然不信我的梦,但总是有几分顾忌,所以才起了这样的心思,希望我和阿姐能嫁得高门,在燕国公府遭难之后能全身而退。”
李穆皱眉:“我门第不够高吗?”
虽然还没哄好小祖宗,唐小白还是忍不住笑了,实话实说:“我那时只把你当弟弟,而且你本来就与我亲近,也与我们燕国公府亲近,阿爹大概是觉得,我嫁不嫁你,你都会护着我。”
虽然是有些算计,但当时父母的考虑,肯定是利益最大化。 但这回小祖宗没有生气,他眸光闪烁了几下,问:“你那时只把我当弟弟,现在呢?”
唐小白猝不及防红了脸。 怎么、怎么……突然这么问…… “现在呢?”
他弯起唇角追问。 唐小白左顾右盼,支支吾吾了几声,反问:“你怎么知道跟裴十一有关?”
议亲那件事理应没传出去什么消息。 因为燕国公府根本还没开始同裴家接触,只是向第三方询问了两句类似“裴十一郎是否婚配”这样的话,小祖宗人在河东,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有心总能知道。”
提起这个,他又有点不高兴了。 “你不会在我身边有眼线吧?”
唐小白狐疑地打量他。 李穆轻哼道:“那段时间,燕国公府与哪几家走得近,这几家都有哪些与你年纪相当的儿郎,我打听不出来?除了裴宽,还有王沉、顾回——” 唐小白忙捂住他的嘴,悄声说:“可别乱说,让回表哥听去了多尴尬!”
小祖宗可太能猜了! 难怪去年在西北遇上时,老跟顾回闹矛盾。 手心上,忽然唇微动,轻蹭。 唐小白蓦地缩回了手。 他轻舔了下唇,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闻见血腥的狼崽。 唐小白脸上一热,缩回的手无措地摸了摸鼻子,讷讷道:“都是之前的事了……”低下头,非常认真地开始研究他刚才画的画儿。 他无声地靠近,手臂搁在案几上,手肘一点一点地挪近,直到轻轻撞在她小臂上。 “干什么呀……”唐小白小声嘟囔了一声。 这一声听进耳朵里,竟然又娇又腻。 唐小白震惊得睁大了眼,随后逃避地把脸埋得更低了。 她怎么这么跟小祖宗说话,太丢脸了…… 李穆却听得受用极了,一时间,感觉魂都飘出了躯壳。 好容易把魂拽回来,他忍不住又挨近她一分,低声道:“现在呢?裴宽都追来这里了,你还跟他说那么多话……” 这小醋坛子! 唐小白清了清嗓子,严肃地纠正他:“什么叫追来这里?裴十一郎是随兵部来这里见识历练的,我跟他又没说几句话,不都是客套话场面话吗?再怎么也是裴师兄的堂弟,我不得多照应点?”
李穆冷冷一笑:“你想怎么照应?我替你照应!”